如今我不過是遵循他的要求,與他不復相見。
對此感到生氣的還是他。
他們男人,這麼難搞的嗎?
我不解極了。
可我還未來得及去思考出個所以然來。
對面的蕭長隨卻騰然起身。
長腿一邁。
在我錯愕間,俯身。
將我困在了他的雙臂之間。
他身上常帶的那股雪松氣,就這樣猝不及防間鉆入了我的肺腑。
驚心動魄地讓我眼皮一跳,心下也跟著一慌。
蕭長隨低頭凝視著我。
又問了我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那你進宮來做什麼?」
進宮做什麼?
他這是什麼問題?
總不會以為我進宮是為了尋他吧?
當然是因為——
「我是新科狀元郎的家眷啊。」
我如實回答。
可得到回答的蕭長隨卻又是一陣沉默。
就在我以為他那莫名其妙跳脫的話題要結束的時候。
他又突然暴怒般地冷哼:「狀元郎家眷?」
「他?」
「宋柏?」
「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被他這一連的質問弄得有些煩。
但在皇權之下,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回他:「我和他是什麼關系,似乎不關陛下的事吧?」
「不關我的事?」
「對。」
「呵,還真就關我的事了!」
「有趣,這話從何說起?」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誰說的?」
「我說的!」
「什麼時候?」
「現在!」
他壓低身姿,惡狠狠地看向我。
揚聲叫道:「來人,擬詔書——!」
「……」
14
我和蕭長隨互相冷靜了片刻,又重新坐回了桌前。
這熟悉的一幕,仿佛他不再是陰沉難測的帝王,而是回到了五年前那間茅草屋的日子。
我托著腮疲倦地問他:「你到底要怎麼樣?」
他下頜微揚,嗓音冷淡:「沒看出來嗎?我在報復你。
」
「報復我什麼?」
「你還敢問我,當初你在那封信里寫了什麼,這麼快就忘了?」
我沒忘,當然沒忘。
那是我活到現在,罵人罵到最爽的一次,我怎麼可能忘。
「那你要怎麼報復我?」
「跟我成婚。」
「你有病?」
「……我現在是皇帝,你給孤好好說話!」
「那柳霜呢?」
蕭長隨一臉厭煩不耐:「關她什麼事?」
「她不是你欽定的太子妃,以后西洲的帝后嗎?」
「你聽誰說的,簡直無稽之談!」
「整個上京的百姓都知道。」
「胡鬧,孤怎麼不知道!」
蕭長隨氣到拍案而起。
可以看出他是十分的震怒。
震怒到甚至用力過猛。
力度大到讓桌邊精致的糕點從盤中掉落,撲簌簌地碎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弄了一身的粉末,習慣性地嘖了一聲。
蕭長隨見狀也習慣性地連忙放輕了手腳。
做完這些動作后,我們兩個又均是一愣。
隨后蕭長隨反應過來,又一副火氣很大的樣子,別別扭扭地拍了幾下桌子,似乎像是在告訴我,他剛才放輕手腳并不是因為擔心我。
只是這次的桌子格外平穩,再也沒有糕點掉下。
室內開始彌漫起尷尬的沉默。
為了不與他一直這麼無止休地爭論下去。
我率先輕咳兩聲,開了口,回應了他剛才的問題:
「成婚還是算了吧,畢竟我們門不當戶不對,也早就說過,老死不相往來,又何必再強行湊到一起,互相生怨呢?」
蕭長隨頓時黑了臉。
老死不相往來這幾個字就像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他薄淡的唇掀起一絲冷笑:「孤偏要強求又如何?」
我絲毫不懼,笑瞇瞇地回他:「那你試試,看是你強求的快,還是我的刀快。
」
「南知!你當真以為孤會受你的威脅嗎?」
我依舊笑彎了眼睛,不置一詞。
「……」
「好,你贏了。」
「開個條件吧,怎麼樣你才會留在孤的身邊。」
他挫敗地垂首,無可奈何地問我。
我這才收了唇角,正了神色,對他道:「讓我進樞密院。」
他不解:「你進那里做什麼?」
「整個西洲沒有比樞密院更能學習如何行軍打仗了。」
「行軍打仗?」
「是。」
「為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為什麼,只是看著他那雙依舊好看的漂亮眼睛說道:
「尊貴的陛下,林全死了。」
「他死在了邊陲,因為那條腿。」
「臨死前那個不靠譜的老東西還在抱怨,說他還沒來得及多殺幾個南蠻人墊背,死得有點虧。」
「他的親生女兒是在流亡的時候,被那些蠻人玷污死的。」
「所以他也死在了流亡的路上。」
或許這個話題有些沉悶。
又有些讓人難以抒懷。
蕭長隨無言了許久。
終是嗓音有些發澀地應了我:「好,孤答應你。」
「只是孤雖尊為帝王,沒想到終究還是只能以這種方式留下你。」
我聞言則一臉詫異地看向他。
面作不解:「你說什麼呢?」
然后像當年寫給他的那封信一樣,專扎他心窩地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你還有利用價值,誰說是要與你在一起了?」
「……」
年少稱帝。
善于不動聲色,世人稱贊性情溫和的蕭長隨。
最終還是被我,氣瘋了。
15
要是早在五年前,蕭長隨對我說想要娶我的這種話,我是會心動的。
可是在這五年中。
我奔波過。
征戰過。
離別過。
那些屬于小女兒家的幻想與心事,早就被時間打磨得無足輕重。
從小的街邊生活,也讓我清醒地明白,我與他之間有著多大的鴻溝與差距。
所以我從未天真地想過,我和他自此分別,會再有什麼別的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