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是大將軍獨女。

謝家世代為將，鎮守西北。

當今天子還是安王的時候，與我爹是好友，并且，他還娶了我爹師傅李老將軍的小女兒為王妃。

于是，我爹帶著整個謝家擁立安王為君，把他捧上了天子寶座。

從龍之功又兼年少情誼，一時間謝家風頭無兩。

加上大燕一貫重文輕武，于是，我爹掌握了大燕幾乎全部的兵權。

當然，也就成了皇上的心頭大患。

我爹很少回京，謝家也盡量低調，甚至這一輩，謝家只有我一個孩子。

可是，皇上還是不放心。

皇上想廢太子，想殺皇后，想除掉謝家。

所以，他登基后封大燕第一高門顧家的嫡女為貴妃，十年間逼死了皇后娘娘。

所以，他縱容顧家誣陷沈卿軒，甚至根本不去想，一個自幼長在京城的少年如何通敵賣國。

如果沒有顧子安，我和沈卿軒應該已經去投胎了。

17

沈卿軒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數銀票。

這些年寫話本子，我攢了不少。

這次我準備全部拿出來，給軍中買糧食和軍械。

沈卿軒臉色很不好，眼神暗淡，看上去好像要碎了。

「我以后，會不會也變成他這樣？」

他好像在問我，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是不是當了皇帝，就都會變成這樣。」

「太可怕了。」

說著，他猛地打了個哆嗦。

我：……

我安慰他：「沒事兒，你不一定能當上皇帝。」

他冷冷瞪我一眼，發出一聲嗤笑。

「無論我能不能當上皇帝，都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我慈愛地看著他：「殿下啊，你該長腦子了。」

他拂袖而去，留下了一疊銀票。

18

我籌集的糧草還沒送到邊疆，西北八百里加急的戰報就先送抵了京城。

西北諸國聯軍突襲，因為兵器生銹、軍糧不足，西北守軍死傷慘重。

雁門關失守，我爹戰死。

我好像也沒有很難過。

可能是早有預料，也可能是確實沒多少感情。

但我覺得悲涼。

我回了將軍府。

偌大一個將軍府，只有幾個老仆。

謝家不敢奢華，也沒錢奢華。

我爹的俸祿和宮里的賞賜，全都拿去貼補了軍費。

我搬出酒窖里所有的酒，坐在梨花樹下喝了一杯又一杯。

還記得釀這酒的時候他跟我說，這是女兒紅，是為我成婚準備的。

他說，等我大婚，他要把酒分給軍中的將士們，所以他存了好多好多。

但我成婚的時候他沒回來。

以后，也再不會回來了。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月亮什麼時候掛到了天上，沈卿軒什麼時候坐到了我身旁。

他拿帕子擦我的臉，跟我說別哭。

可我明明沒有哭啊。

我拉起他的手，放在我頭上。

「阿軒，頭好疼啊，我是不是要長腦子了。」

他眼睛發紅，對著我大吼。

「謝琳玉你清醒點兒！」

吼完他又抱住我，力氣大得好像要把我勒死。

他把一張紙塞給我，我忍著天旋地轉低頭看了看。

哦，是我爹的信。

信寫的很簡短，言辭依然嚴厲，內容也還是老生常談。

「謝家為的不是高官厚祿，不是名垂青史，謝家為的是家國安定，天下太平。你生在謝家，就不能辱了謝家威名。」

唯一不同的是結尾，墨跡氤氳，像是寫信之人終于再也拿不住筆。

「天涼記得加衣，別讓自己受委屈。爹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生在謝家，是爹對不起你。」

19

我也跪在了勤政殿前，求皇上允我到西北為父親奔喪。

朝堂上又吵成了一團。

有人說，西北沒了主帥，我這個謝家人去正好能穩定軍心。

有人說，我畢竟是個女子，還是太子妃，拋頭露面的惹人笑話。

于是又有人提議，讓太子和我一起去，由太子領兵。

但我猜，皇上肯定不同意。

沈卿軒到了西北，萬一真的得到了西北兵權，皇上必然要坐臥不寧。

尚未老去的帝王對已經成年的太子，總是充滿了提防和猜忌。

我沒等太久，皇上就做出了決定。

果然，他只允許我一個人去西北。

20

離開京城的那天落了小雪。

顧子安去了江南籌措糧餉，而沈卿軒被皇上留在了宮里。

我本以為不會有人為我送行，卻沒想到在城門前看到了幾十輛馬車。

領頭的，正是周尚書家的千金。

緊接著，我的粉絲們紛紛下車，挨個兒來給我塞銀票。

她們說，低級的粉絲支持偶像的作品，高級的粉絲支持偶像的軍隊。

我很感動，但依然想不通，她們怎麼知道蘭陵笑笑生是我。

周家千金看我的目光仿佛在看傻子。

「你們三個小時候那些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他倆又不可能寫。」

我：……

原來我穿的馬甲，一直都是皇帝的新裝。

我急著趕路，只能匆匆與她們告別。

出城時我回頭，看到她們分成了三對。

每隊還都舉著一個牌子。

分別是「卿玉」、「玉安」和「卿安」。

我吐血。

我的粉絲，居然有三分之二看的是盜版書。

21

在打仗這方面，我還是很有天賦的。

我到西北的時候，之前我買的糧和顧子安籌的糧恰好剛剛運到。

而我的到來，也讓全軍士氣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