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二師兄朝我們喊道，「我已向宗門傳音，請求支援。」

「……來不及了。」我看向魔尊，她周身忽然魔氣暴漲，席卷千里，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是上古兇陣，斬仙陣！」師尊臉色一變。

斬仙陣，顧名思義，凡被列在陣中的，無論是修仙者還是仙家，一律被絞殺，當場灰飛煙滅，尸骨無存。

我手中的玉凰開始不安分起來，發出陣陣嗡鳴，似在請戰。

劍身發出一道強烈的白光，一股強大的靈力沿著劍身涌入我的身體。

身體一陣刺痛，卻又感受到極強的靈力與威壓。

我仿佛忽然間重新開了靈智，混沌的靈臺一片清明。

有了玉凰的指引，我知道我要做什麼了。

玉凰有當年父親傾注的靈力，而我……我是只半魔，斬仙陣對我的影響大大減少。

上古兇陣，破局的方法只有這一種。

而我因為血脈的緣故，是這里唯一能破陣的人。

只是，在走上那條路之前，我要最后再做一件事。

有些事，再不做就沒有機會做了。

我看向在場眾人，眷戀的目光掃過兩位陪我長大的師兄，最后停留在猶在嘗試破陣的師尊身上。

那人白衣染血，鬢發凌亂，身上被灼出了好幾道傷口。

我拖著沉重的身子緩緩走到他身邊。

「師尊。」我輕輕喚他。

「酒酒？」他正站在陣眼處，聞言轉身看向我，「這里危險，快回邊緣去！」

我笑了下，自顧自地湊近他的臉，不顧他眼中的震驚，在那張柔軟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那一瞬，我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和微風拂過耳畔的聲音。

「要記得我。」

他聽了我這話，眸中驚詫又轉為困惑。

「酒酒，你……」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拿起玉凰，兩指并攏，一寸寸撫過冰涼的劍身，逐字逐句念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吾與玉凰，人劍合一。愿以此身，獻祭此陣，破！」

霎時間，陣法發出的強烈光芒包裹了我，我的身體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全身每一塊骨頭都在痛，咯咯作響，仿佛是陣法垂死時發出的哀鳴。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恍然間看見眼前的陣法在一寸寸消失，魔尊被陣法反噬，口吐鮮血，當場灰飛煙滅。

我與她同歸于盡，報了父母之仇，也算是還了她七年養育之恩。

玉凰之光逐漸黯淡，劍身也出現一道道裂縫。

身體越來越輕，耳邊傳來呼喚聲，但我卻是再也聽不清了。

10

我這一生，雖然父母慘死，被仇人撫養至八歲，但是后來，我擁有了真心呵護我的師尊和師兄。

在他們的關心下，我在遠離塵俗的修仙門派長大。雖然經歷過虛情假意的欺騙，可終歸有人待我以真心。

甚至，我還有自己的心上人……

雖然那是只能緘口的秘密。

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如今，這也算是完成了我當年入宗門的愿望——斬妖除魔，還天下太平。

我可是為三界除掉了一個大禍患呢。

只是，希望我死后，師尊和師兄們，不要過于傷心……

大概人死前，這一生都會像走馬燈般在腦中播放一遍。

我又想起十幾年前，幼時的我懵懵懂懂地問師尊：

「他們都說，人死魂消，就什麼也沒有了。」

「師尊師尊，死亡，究竟是什麼呀？」

青年一只手撐在桌案上，認真想了想，道：

「死亡啊，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時間。」

如今，我就要奔赴師尊曾經說過的，星辰之上了。

也是他們所說的，下一場輪回。

師尊其實后來還說了下一句：

「一個人的死，對于這個世界來說不過是多了一座墳墓，但對于相依為命的人來說，卻是整個世界都被墳墓掩埋。」

這種滋味，十年前師尊「身死」之時，我便感受過了。

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我不想再體會這種感受。所以呀，師尊、師兄們，你們都不能先于我而死。

我先走了，不要怪我，自私地將痛苦留給你們。

你們，要好好的。

意識完全消散之際，我的眼角冰涼，似乎是落下了一滴淚。

一場大夢，我終于走到了歸處。

11

冷……好冷。

我應該是已經死了，全身輕飄飄的，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可是，死人怎麼會感覺到冷？

周身寒意刺骨，冷得堪比大雪紛飛的思過崖。

不會吧，不會吧，就因為我死前色膽包天親了師尊一口，變成尸體都要被扔進思過崖？

不對，這里明明比思過崖冷多了……

正當我胡思亂想時，一道飄渺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我一團亂麻的思緒。

那是一道男聲，陌生中竟莫名有些熟悉。

「阿寧……」

是在喚我嗎？

奇怪，不知為何，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對方在叫我。

雖然我的名字并不叫什麼阿寧。

「阿寧，來，讓阿爹看看你。」

這次我看清了，那是一位身著白袍的青年男子，劍眉星目，眉眼中似乎有點憂愁，卻也有欣慰。

我看著那張和我眉目有幾分相似的臉，不知不覺淚盈于睫。

或許是親人之間的血脈感應，冥冥中，我感覺到，眼前的男子就是我的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