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殷慢條斯理解了外袍,挽起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緊實的小臂。
直至他往銀盆中灑入驅寒的干花,單膝抵地半跪于裙裾旁,虞靈犀才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
太過驚訝,以至于她第一反應是腳尖往后縮了縮。
“不必了,我自己來。”
寧殷略一抬眸,虞靈犀便不動了。
裙裾被推至膝蓋以上,露出里袴和瑩白勻稱的小腿。繼而纖細的腳踝被溫熱的大手握住,褪去夾絨的繡鞋和羅襪。
虞靈犀的腳小巧精致,宛若上等的軟玉雕琢而成,足尖帶著淺淡的粉,寧殷握了握,又和自己的手掌比了比,好奇般得出結論:“小姐的腳怎麼生的,還不如我的手掌寬大。”
他今日喚“小姐”喚上癮了,慵懶低沉的語調妖魔似的惑人。
虞靈犀蜷了蜷腳趾:“涼。”
“想吃蓮子肉了。”寧殷看著她的腳,忽而道。
虞靈犀疑惑,寧殷卻是笑了聲,捏了捏她的小腳趾。
虞靈犀明白過來,耳根一燙:“哪里像蓮子?”
“是不太像,小姐的腳指頭可比蓮子白嫩多了。”
寧殷又使壞地捻了捻,這才戀戀不舍地將她的雙足沒入熱水中。
恰到好處的熱度包裹,虞靈犀舒服地輕喟了聲。
寧殷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他的指節修長有力,恰到好處的筋絡生在他的手背上,微微凸起,硬朗而漂亮。不像他別處的青筋那樣可怕……
“小姐在想什麼,臉都紅了。”
寧殷保持著擦手的動作,乜眼看她。
他的眸子那樣幽深漂亮,虞靈犀仿佛被看透心思,下意識捂住臉頰。
而后聽聞一聲惡劣且愉悅的輕笑,從寧殷微彎的眸子中不難看出,這家伙又在逗她。
虞靈犀放下手,赧然踩了踩銀盆中的水。
嘩啦一聲,幾滴水漬濺在寧殷的下頜上。
虞靈犀呀了聲,忙歉意地抬袖去擦,可眼底分明漾著狡黠的笑意:“打濕你了?”
寧殷眼也未眨,以指腹抹了抹下頜的水漬,慢悠悠道:“又不是第一次弄濕,習慣了。”
虞靈犀怔了怔,隨即蜷起腳趾,恨不能將一盆水都潑寧殷身上。
“快去沐浴更衣吧,別凍著自己了。”她撐著榻沿催促。
寧殷捻了捻手指上的水漬,一點一點蹭在虞靈犀的裙裾上,這才整袍起身,去了凈室。
虞靈犀將腳泡得熱乎乎的,擦洗干凈身子,方取下發間的白玉瑞云簪,寬衣滾上床榻。
床頭擺著一個矮柜,虞靈犀記得前世寧殷的床頭便有這樣的柜子,里頭也不知裝了何物。
虞靈犀下意識伸手,然而碰到抽屜時又微微頓住,縮了回來。
這兩日畏寒疲乏,她打了個哈欠,朝著寧殷枕頭的方向,安然闔上雙眸。
凈室中,燈影綽綽,波光如鱗。
寧殷墨發披散,從齊腰深的湯池中緩步走出。水珠劃過刺白的胸口,熱氣氤氳,上頭的“靈犀”二字宛若鮮血般靡麗灼紅。
他簡單擦拭一番,披衣朝寢殿走去。
推開門,燭火搖曳,榻上的人裹著被褥熟睡,安靜得像是一朵含苞的花。
寧殷倚在榻頭,伸指按在她的嘴角,往上推了推。
“這麼傻。”
他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憐惜,“居然去求虞煥臣。”
虞靈犀被鬧醒了,含混地握住他的手指道:“別鬧,睡吧。”
寧殷悶笑一聲,咬了咬她的耳尖,掀開被褥躺下,將虞靈犀強硬地摟過來,按在懷中。
這個姿勢,虞靈犀直接從枕頭上掉下來,只好調整角度,往他懷里蹭了蹭。
燈火繾綣,寧殷敞開的衣襟內露出一大片硬實的白,虞靈犀隱約瞧見了一抹極淡的紅痕,似是什麼刻字。
然而等她費力從混沌中抽神,睜眼仔細去瞧時,那抹紅又消失了。
許是看錯了吧?
她枕著那片胸膛,半晌,復又閉上眼。
一夜香甜無夢。
……
天剛蒙蒙亮,虞靈犀便醒了。
身側位置果然已經空了,摸上去一片冰冷。
“王爺呢?”
虞靈犀打著哈欠起身,墨發雪膚,別有一番慵懶柔媚,連前來進門服侍的宮女們也看得心旌搖動。
“回姑娘,王爺卯時便入宮去了。”
宮婢恭謹答道,一句不少,一句也不多。
虞靈犀撐著榻沿醒了會兒神,心想:莫不是殘黨的事還未解決?
禮部,廳堂肅穆。
欽天監監正與禮部尚書躬身分列兩旁,看著悠然坐在主位上的靜王殿下,擦了擦下頜并不存在的汗水。
欽天監監正率先開口,將千挑萬選出來的日子雙手奉上:“據、據老臣推算,八月十六花好月圓,天朗氣清,乃是十年難遇的吉日,宜娶親入宅……”
寧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叩著,挑眉道:“八月?”
“呃……”
監正頓了頓,忙以食指往嘴中一沾,迅速翻了一頁道:“八月是、是遲了些,老臣還備了兩個日子,五月初九亦是吉日。”
見寧殷眼也不抬,監正又抖著胡須道:“四月十二也可。”
篤,篤……靜王笑了聲。
明明是天人般俊美之人,笑起來卻莫名讓人背脊一寒。
禮部尚書使了個眼色,監正這才顫巍巍道:“或許,下月十八?”
十八麼?
寧殷估摸了番:一個月,足夠清理干凈了。
輕叩的指節停下,禮部尚書立刻拱手道:“臣這就下去安排三書六禮之事,明日將禮單呈給殿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