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殷叼起她的耳垂抿了抿,這才披衣起身。
推開殿門時,他眸中的平和笑意便化作一片清寒。
……
寧殷出門后,便有侍婢陸續進門服侍。
她們目不斜視,話也不多,倒省去了虞靈犀許多尷尬。
殿外清掃凈室的侍婢路過,虞靈犀眼尖地瞥見她們手中捧著一堆熟悉的淺丁香色裙裳。
她記得,昨晚寧殷隨手拿她的心衣擦拭……
臉頰一燥,她忙起身道:“等等!”
她接過侍婢手中的裙裳,躲在屏風后翻了翻,不由疑惑。
又翻了翻,還是沒瞧見那件弄臟的心衣。
“衣裳都在這了嗎?”虞靈犀問道。
“回姑娘,都在。”
侍婢有些小心翼翼,“可是奴婢落下了什麼?”
“沒什麼。”虞靈犀故作如常地將衣裳還回去。
奇怪,里衣去哪兒了呢?
待梳洗齊整,用過一頓極其精致豐盛的早午膳,虞靈犀便留了一封書信給寧殷,告知他自己要先回虞府一趟。
和寧殷有關的一切,她不想瞞著家人。
誰知剛出了靜王府大門,便見虞府的馬車已經停在階前。
這次,是阿爹親自來接她。
虞將軍看著明顯留宿更衣過的女兒,剛毅的臉上浮現些許復雜,半晌沉聲道:“先上車。”
第80章 情詩
靜王府寢殿。
床榻上的人雙目緊閉,皮膚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脈象虛浮羸弱,年輕太醫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寫了副固本培元的方子,便躬身退下。
太醫甫一出大殿,病榻上“垂死”之人便睜開了眼,漆眸冷沉。
寧殷吐出壓在舌下的藥丸,屈腿起身道:“跟上他。”
太醫沒有回太醫院,而是繞了一圈,輾轉去了一家客舍。
少時,一只鴿子從客舍后院飛出,往東南方而去。
屋脊上的灰隼歪了歪腦袋,緊跟其上。
兩個時辰后,靜王府的刑部大牢前。
寧殷一襲玄黑狐裘靜立從轎中下來,灰隼在空中盤旋一圈,乖順地落在他結實的手臂上。
沿著森幽的石階往下,一直走到最里層,陰暗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真是沒想到,能走到這一步的竟然是七殿下。”
崔暗被鐵索縛在鐵架上,口鼻溢血,卻仍咧開一個溫吞的笑,“若非你們寧家與我有滅族之恨,殿下與我,興許會成為相談甚歡的同類。”
寧殷交疊著雙腿在椅子上坐下,理了理袖袍道:“是你將寧檀的注意力引到虞靈犀身上,三番五次針對于她。”
他聲音低沉,用的是篤定的語氣。
“誰讓她是虞淵的女兒。”
崔暗呵笑一聲,“虞辛夷、虞靈犀……她們應該像我那些被擄來的族人一樣,嘗嘗被人糟踐折辱的滋味。”
如果不是虞家的運氣好得出奇,他的計劃早就實現了。
崔暗敢大大方方承認,是因為他知道寧殷不會殺他。
他手里握著太多皇后的秘密,寧殷若想徹底掃除障礙,則必須拿到他的口供,讓他做人證。
“你是不是在想,只要你一日不招供,本王便一日殺不了你。”
寧殷輕慢的聲音傳來,“可惜,我這人做事只講喜好,不講道理。”
崔暗的心思被猜中,嘴角的笑僵了僵。
“緊張什麼?”
寧殷屈指撐著太陽穴,俊美的面容明滅難辨,“你動了本王心尖上的人,就這麼死了,未免太便宜你。”
他抬了抬手指,立刻有下屬拿來一疊輕薄如煙的銀絲網紗。
崔暗處理過那麼多人,自然知道這看似精美的網紗是何等厲害的刑具。
這銀絲網紗只需往人的身軀上一箍,肉便從細密如魚鱗的銀絲網中鼓出,然后便可用鋒利的小刀一片一片將鼓出的肉割下……
“三天,一千刀,本王陪你慢慢玩。”
說到這,寧殷微微一頓,笑道:“險些忘了,崔提督少了二兩肉,用不著一千刀。”
崔暗那張平靜溫吞的臉總算龜裂,流露出原本應有的陰鷙和惡毒。
他哈哈大笑起來,厲聲道:“好,好……殿下的刀可要夠穩才行……”
但很快,他再也開不了口。
寧殷從地牢中出來,坐在轎中,接過侍從遞來的濕帕子一點一點將手指擦干凈。
帕子換了七八條,直至白皙修長的手指被擦拭得泛紅,他這才打開獸爐的小蓋,讓清冷的木香熏去身上沾染的血腥味。
清水不足以濯去手上的骯臟,得換個更溫軟干凈的東西洗洗。
寧殷捻了捻手指,將掌心黑色的玉雕擱下,悠然道:“去虞府。”
……
回府兩三天了,虞靈犀時常會去后院罩房坐會兒。
窗邊斜陽淺淡,這里仍保留著當初衛七離去時的狀態,一桌一椅仿佛還殘留著他的氣息。
正出著神,忽見一片殘存的楓葉隨風飄落,落在了窗邊的案幾上。
虞靈犀將楓葉拿了起來,葉片如火,歷經一個嚴冬的霜寒雨雪,仍然熱烈嫣紅。
她捻著楓葉轉了轉,而后提筆潤墨,在楓葉上寫了兩行蠅頭小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①
落筆吹干,她輕輕呼了聲,忍不住猜測這個時候寧殷會在做什麼。
“阿莞說你連椒粉梅子酒也不喝了,就一個人躲在此處出神。”
身后傳來虞煥臣的聲音,他盤腿坐在虞靈犀對面,望著妹妹看了半晌,“還在想父親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