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額觸地,叩首道:“臣年邁昏聵,難以堪任高位,今主動告老還鄉,還望陛下恩準!”
此言一出,皇帝的心沉了半截。
這麼看來,薛家暗中結交廢太子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那些沒來得及燒毀的書信也絕非作假。
薛右相這只老狐貍是想棄車保卒,主動退位,以保全兩個孫子的仕途。
思及此,皇帝一聲長嘆。
他上位二十余年,到頭來忠非忠,奸非奸。幾乎所有人都騙他,背離他……
難道,這就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嗎?
……
輾轉一夜未眠的,還有虞靈犀。
天都大亮了,寧殷那邊還有沒有一點動靜,又是徹夜未歸。
今日可是她的婚期啊,她就要嫁給薛岑啦!
虞靈犀用力翻了個身。
雖說即便寧殷不出手,虞家也絕不會讓她盲目出嫁。
可是,寧殷是不同的呀。
辰時,正是梳妝打扮穿嫁衣的時候,寧殷總算姍姍來遲。
虞靈犀一聽到他歸府的動靜,便一骨碌爬起來,尋聲去了書房。
見到她入門,下屬都心照不宣地抱拳退下了。
寧殷披著大氅,臉上浸潤著徹夜不消的清寒,正將一份不知道是什麼的文書往火盆里燒。
火光跳躍,他摩挲著手中一方成色熟悉的玉雕。
虞靈犀獨自站了會兒,忍不住坐在他對面,甕聲道:“今天是我婚期,可我的嫁衣被你割壞了。”
寧殷抬眸看她。
虞靈犀越想越委屈,蹙了蹙眉:“你得賠我!”
第73章 清白
大婚在即,虞靈犀到底沉不住氣了。
也不知寧殷在盤算什麼。莫非,真做好了與她一同毀滅的準備?
畢竟對于小瘋子而言,“毀滅”應、算得上最美好的歸宿。
見虞靈犀難得著急一回,寧殷眼中漾開極淺的笑意,靠在椅中道:“現在賠嫁衣,怕是來不及了。”
原來你也知道來不及啦?
虞靈犀的本意也并非真的索取嫁衣,她就等著這句話呢!
她板著明麗嬌柔的臉道:“既然衣裳來不及了,那便請殿下像當年離開虞府一樣,允我從王府中帶走一樣東西作為陪嫁。”
聽到“陪嫁”二字,寧殷微微瞇起眼眸。
“我要帶走殿下的清白。”虞靈犀抿唇道。
寧殷摩挲玉雕的手一頓,意外道:“帶走什麼?”
“殿下的清白。”
虞靈犀又無比認真且清晰地重復了一遍。
這回寧殷聽清楚了,眼眸微睜,第一次浮現出明顯愕然的神情。
“生米煮成熟飯后,自然也就失去了奉旨成婚的資格。”
虞靈犀衣單腰細地坐在對面,煞有介事道,“到時候事情敗露,我便說靜王殿下才是我的姘夫,我與殿下早已暗通曲款,大不了一起做對苦命鴛鴦。”
寧殷被她安排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他短促而低沉地笑了起來,笑得大氅上的黑狐毛都在微微抖動。
他笑得眼尾都泛起了紅,屈指點了點自己的腿,以恣睢縱容的口吻道:“來拿。”
虞靈犀起身,毫不客氣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反正退無可退,既然賭心,不如賭得徹底些。
寧殷的雙腿結實修長,剛坐進懷里時,尚能察覺冬日清晨的冷意。漸漸的,霜寒融化,唯有滾燙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順著血液暖遍全身。
虞靈犀咬了咬唇,解了寧殷的大氅系帶,而后抬手松松環住了他的脖子。
她柔順黑長的頭發順著腰線散落,涼涼地搭在寧殷白皙勻稱的指節上。
寧殷好整以暇地看她,捻起指間的一縷頭發,漫不經心地玩了起來,不輕不重的力道,弄得虞靈犀耳后發根一陣酥麻。
她捧著寧殷的臉,看著他漆眸中倒映的小小的自己,忽而一笑,染了墨線般的眼睫撲簌,宛若鉤子撩人。
她先是輕輕吻了吻寧殷的鼻尖,再往下,蜻蜓點水般碰了碰他的喉結,偏生對他饑渴的唇瓣視而不見。
寧殷喉結動了動,悠閑玩著她頭發的手慢了下來。
這招永遠有用。
虞靈犀的臉頰也隨著身下緊貼的熱度漸漸升溫,最終暈開朝霞般綺麗的緋紅,可她依舊笑著,帶著明顯的得意,故意將唇息撤離。
寧殷眸色一暗,傾身壓了過來。
上下顛倒,兩人頃刻間換了位置。
書房的大門尚且大開著,庭外殘雪枯枝,青檐黛瓦,隨時都可能會有侍從路過。虞靈犀卻無暇顧及,她滿眼都是寧殷逼近的俊顏,那雙深邃的眼睛幾乎能將她整個溺于其中。
廊下侍從的聲音響起的時候,虞靈犀嚇了一跳。
“殿下,虞大姑娘謁見,說應期前來接人。”
王府的侍從訓練有素,稟告時低頭躬身站得遠遠的,目不斜視,虞靈犀還是下意識埋進了寧殷懷中。
寧殷笑了聲。
方才撩得大膽,這會兒倒知道要臉了。
虞靈犀被他笑得耳根紅,又懊惱,沒想到阿姐他們來得這麼快。
今日不管如何,她都要出面了結此事,這是一開始就在家書中商量好了的。
可是,這柴火才剛剛點著,還未來得及煮米呢。
虞靈犀撐著寧殷的胸膛,眨眨眼,喚道:“殿下。
”
寧殷視若罔聞。
“下去。”
他屏退侍從,并不打算這麼停住,指節沿著她起伏輪廓下的系帶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