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兄長個秘密。”
她眼里盛著通透的光,上前一步道,“你以為就我們在為賜婚的事著急,寧殷不急嗎?”
那個人,可是光提到她與薛家的婚事,都會咬牙切齒地捻酸呢。
于是虞靈犀想賭一把,就賭她在寧殷心中的那點地位。
虞煥臣沒有說話,目光中略有掙扎之色。
虞靈犀輕輕拉了拉虞煥臣的袖邊,哄道:“我送兄長出府,好不好?”
虞煥臣看了妹妹許久,終是長長嘆出鼻息。
虞靈犀掛著明凈通透的笑,親自送哥哥至府門前。
“不成,還是太冒險了!”
虞煥臣出了府門又折回,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腕道,“哥哥不放心!”
他才剛觸及虞靈犀的腕子,便聞一陣破空之聲咻咻而來。
常年疆場練出的反應能力使得虞煥臣第一時間松手,繼而一支羽箭擦著他的護腕飛過,釘入身后凝冰的地磚之中。
地磚瞬時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力度大到入地兩寸,箭尾仍嗡嗡不止。
虞煥臣瞥了眼劃破的袖子,臉色一沉。方才若不是他反應迅速收回手,這支箭刺破的便不止是他的袖子了。
“歲歲,哥哥希望你想清楚。”
虞煥臣指著地上那支羽箭,“你要留在這樣危險的人身邊?”
虞靈犀知道,一刻鐘的時間到了。
“他只是怕你帶走我,像上回一樣。”
虞靈犀壓了壓唇線,解下虞煥臣的外袍遞還過去,“我會每日給家中寫信報平安的。再縱容歲歲一次,可好?”
虞煥臣心情無比復雜,接過外袍往外走了幾步,停住。
他復又回頭看了妹妹許久,直至她笑著揮手,才沉重邁下石階,翻身上馬。
屋檐上的雪塊墜落,吧嗒一聲輕響。
兄長走后,虞靈犀垂眸看著釘在磚縫中的羽箭,輕嘆一口氣。
她雙手并用,將羽箭拔了出來,握在手中掂了掂,然后轉身去了寢殿。
現在,該關起門來找小瘋子算賬了。
寢殿里沒有一個侍從,寧殷赤足坐在榻上,仍保持著她離去時的姿勢,手中把玩著一塊黑色的玉雕,不知在想什麼。
虞靈犀極少見他這般岑寂的模樣。
見到虞靈犀面色沉靜地進門,他明顯怔了怔神,才極慢地綻開一抹笑來。
“你回來了。”
他若無其事地直身,將玉雕鎖回榻頭的暗格中,“遲了兩息。”
“這個,是怎麼回事?”
虞靈犀擰著眉,氣呼呼將那支羽箭拍在了他面前的案幾上。
“這個啊。”
寧殷拿起那支羽箭,屈指彈了彈冰冷的箭尖,發出“叮”的一聲,“本王素來記仇,所以告訴李九,若是虞煥臣敢帶你走,便廢他一只手。”
見虞靈犀瞋目,他不在意道:“廢一只手而已,又不曾殺他。”
“那是我兄長。”
虞靈犀站在他對面,神情認真端肅,“你要傷他,還不如傷我來得痛快。”
“我怎麼舍得傷靈犀呢?”
寧殷笑了聲,緩聲道,“靈犀永遠不會犯錯的,錯的都是別人。”
“那真是抱歉,我沒有跟兄長走,殿下的計劃落空了。”
虞靈犀抱臂,舍下臉往他身邊一坐,“殿下如今扶云直上,既然甘愿放下身份做我的姘夫,我為何要走?”
寧殷抬眸,端詳她的神色半晌,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賴、在、這!”
虞靈犀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哪怕我有皇帝的賜婚在身,哪怕四日后花轎無人、婚宴大亂,也與我沒有關系!反正是靜王殿下將我留下的,是殿下舍不得我……”
“放肆。”寧殷瞇了瞇眼。
“難道不是?兄長被我氣走了,爹娘也不會再管我,我沒有家了。”
虞靈犀竟然越說越動情,忍不住酸了鼻根,別過臉道,“殿下若不管,大不了四天后我們一起死。”
寧殷許久沒有答話。
一向譏嘲善辯的靜王殿下,此時變得格外乖順,清冷的眸色定定地看著虞靈犀,翻涌著未知的暗色。
片刻,那暗色平息,凝成深不見底的潭。
“靈犀又騙我了。”
他像是說給自己聽,掃了眼自己腰間掛著的那只針腳雜亂的香囊,慢悠悠嗤道,“畢竟連親手做的香囊,都只是為了向虞家傳遞消息。”
虞靈犀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有時候,她真是恨不得將寧殷的腦袋打開,瞧瞧那里面都裝了些什麼彎彎繞繞。
她索性伸手,將香囊一把拽了下來。
吧嗒一聲輕響,寧殷眼底的淺笑一凝。
他抓住她的腕子,拉近些,望著她的眼睛溫聲道:“趁我沒生氣,還回來。乖。”
“既是知道我的用意,為何你還心甘情愿佩戴這物?”
虞靈犀忍不住問,“你這麼聰明,怎麼就不曾想過打開香囊看看呢?”
她氣得將香囊扔回了寧殷身上,然后扭身坐在床榻盡頭,背對著不理他。
寧殷狐疑,捏了捏那只墨綠色的壺形香囊。
手感的確有些不對勁。
他昨日拿到這物后忙于公務,只在疲憊時解下來嗅了嗅其中香味。
如同飲鴆止渴,帶著近乎自虐的清醒與甘于墮落的沉迷,并未對里頭的填充物起疑。
寧殷遲疑了片刻,終是將香囊收緊的細繩拉開,倒出里頭的香料和棉花。
除了薄荷、丁香等常見的香料外,里頭還有兩顆指尖大小的相思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