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氣笑了,憤然道,“若私自調兵,又要扣咱們一頂謀逆的帽子!真真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父親和虞辛夷還困在宮中,不能不管。”
虞煥臣當機立斷,“你們先去調動所有能調動的禁軍,玄武門聽令。即便不能貿然行動,也能震懾逆黨……”
隨即,虞煥臣扭頭看到了庭中站立的妹妹,不由一怔。
“歲歲。”
虞煥臣揮手示意下屬前去安排,自己則按刀朝妹妹走來。
虞靈犀看著兄長身上的銀鱗鎧甲,蹙眉問道:“宮里出什麼事?”
虞煥臣看著妹妹通透的眼眸,想起她先前說過的年底會有大亂的預言,還是說了實話:“太子趁冬節宮宴造反,將赴宴大臣命婦等三百余人囚于紫英殿,脅迫天子退位。”
虞靈犀腦中一空,所有缺失的記憶都在此刻連接成環。
她終于明白,自己前世重病臥榻時錯過了什麼——
是一場宮變,一場足夠讓寧殷坐收漁利、血洗朝堂的動亂。
太子和皇帝自相殘殺,總會敗一人,而剩下的茍延殘喘之輩,便如甕中之鱉,根本阻攔不了寧殷的腳步……
但是前世的動亂中,沒有兄長和阿爹的存在,這是寧殷復仇計劃中唯一的變故。
一個,非常危險的變故。
“兄長,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虞靈犀認真道。
“當然!”虞煥臣點頭。
從災糧的幕后真兇到衛七的真實身份,從薛家的兩面三刀到她說過的年底必有大亂,妹妹預料的太多事都變成了現實,虞煥臣沒有理由不信她。
“不管這場宮變中發生了什麼,請兄長救出阿爹和阿姐,也保護好七皇子。
”
虞靈犀深吸一口氣,朝哥哥行了大禮,“求兄長幫幫他!”
前世,寧殷殺光了所有人,用近乎自毀的方式站在天下至高的位置,卻也承受著最惡毒的謾罵和反噬。
如果可以,這輩子她要讓寧殷得天下權勢,還要得眾人敬重。
讓他從前世那個倒行逆施的瘋子,變成名正言順的英雄。
第66章 俘虜
紫英殿已淪為人間煉獄。
幾十具宮婢和內侍的尸首橫亙在地上,美酒傾倒,混著血水淅淅瀝瀝倒下。
一片“護駕”的喊聲中,慘叫連連。眾人擁著皇帝且戰且退,卻退無可退。
紫英殿已經被太子的烏合之眾包圍了。
虞淵官袍染血,領著僅剩的禁衛擋在最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凜然氣勢。
虞辛夷和寧子濯則護著女眷在后,除此之外,文武百官竟沒有幾個人敢站出來阻攔逼宮叛軍。
虞辛夷手持卷刃的刀抵著殿柱,而寧子濯氣喘吁吁,手里拿著從叛黨手中搶來的弓矢,腰間箭筒已經到了底。
皇帝大概沒有想到,最后拼死護在他面前的除了幾個親衛,就只有一個紈绔少年,與被他猜忌打壓過的虞家父女。
直到這種時候,他才意識到誰才是值得信任的坦蕩之人。
他們抵抗了兩刻鐘,也,只是兩刻鐘。
一陣廝殺過后,死傷遍地。
親衛們都死光了,虞辛夷和寧子濯亦身負重傷,被叛軍繳了器械。
“你……哼!”
太子抓起虞辛夷高束的馬尾,望著她那雙英氣不甘的眼睛,惡狠狠道,“等我登上皇位,再好好處置你!”
皇帝冠發凌亂地坐在龍案后,花白的頭發從鬢邊散亂,仿佛頃刻間年老了十歲。
殿中的數百名臣子親眷,皆淪為了寧檀手中的人質。
這些人各個家世煊赫,其中不乏有武將親眷。這些人落在寧檀手中,極有可能成為他威脅策反武將的把柄。
情勢極為不利。
寧檀從人質中抓了一男一女兩名親眷,朝皇帝道:“父皇大勢已去,何必負隅頑抗?傳位于兒子,兒子自會讓你頤養天年……如若不從,有如此人!”
說罷拔刀一砍,將那兩名衣著華貴的人質就地斬殺。
殿中瑟縮的人哭嚎更甚,虞辛夷眼睜睜看著那兩人被斬殺,不由咬牙:“畜生!”
寧子濯拖著斷腿悄悄挪了過去,握住虞辛夷的手給她止血。
寧檀暴躁地在殿中走來走去,散亂的頭發在北風中亂舞,將他整個人吹得如鬼魅般可怖。
“父皇,你這般英明神武、仁德寬善,就不愿意救救你的臣民嗎?”
他“哈”了聲,幾乎聲嘶力竭,“為什麼不像個君王一樣,挺身出來保護你的臣民!他們都快被我殺光了啊!”
龍案后,皇帝腮幫幾番鼓動,終是選擇了沉默。
在退位和臣民面前,他依舊選擇了前者。
絕望籠罩著殿中的所有人,他們神情枯槁,還在等禁軍勤王。
可虞辛夷知道,禁軍沒有三方軍符,即便屯守在宮門外也無法行動。
何況禁軍統領的親眷都困在寧殷手中為質,又摸不清人質關押的方向,投鼠忌器,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時間一刻一刻過去,鏖戰之下,追隨太子的叛黨折損了近半。
虞淵等人也沒討到好處,已然力竭。
天色漸漸晦暗,殿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血腥味。
太子出去了一趟,再歸來時又連殺了數人。
刀架在脖子上,皇帝依舊不肯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