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并非七夕和上元節,唐不離對她贈燈的舉措十分不解,不過到底沒有多問,立刻叫管事下去安排了。
“多謝。”虞靈犀給她行了一禮。
唐不離反被她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臉頰道:“傻歲歲!你我姐妹之間,還講什麼客氣。”
虞靈犀也淺淺一笑。
許久,認真道:“阿離,你值得更好的人。”
回府的路上,虞靈犀撩開車簾對青霄道:“你幫我查一個人,叫周蘊卿。蘊藏的蘊,客卿的卿,應是準備來年科考的清貧儒生。”
她補充道:“找到他,以清平鄉君的名義資助,務必誠心善待。”
按照前世的記憶,周蘊卿身為大理寺少卿,是朝堂新貴中的翹楚,亦是寧殷的左臂右膀。
這樣的人大有前途,且不曾聽聞他有過什麼品行不良的嗜好,比陳鑒那廝可靠得多。
但愿他能念著唐不離的好,以后扶搖直上,能幫襯她些。
……
入夜,深秋朔風凜冽,星月無光。
寧殷一襲紫袍立于廊下,欣賞籠中宛轉啼鳴的漂亮鳥兒。
鳥足上拴著細細的金鏈子,墨發披肩的俊美皇子捻著一根草,逗著鳥兒撲騰飛起,又被鏈子無情拽回原處,樂此不疲。
內侍稟告道:“殿下,下午唐公府差人送來拜帖,還有一盞祈愿燈。”
寧殷懶得和人打交道,平日不看拜帖。
不過侍從既然稟告到眼前來了,就必定有特殊之處。
“謁言如何?”
寧殷沒有回頭,聲音也是慵懶無害的。
內侍道:“只有一句:事事皆如愿,歲歲常安寧。”
寧殷不動聲色,捻著手中的草桿道:“拿過來瞧瞧。”
內侍便將那帖子和祈愿燈一并送來。
帖子上的字跡清秀漂亮,眼熟得很,且筆鋒枯白,顯然所用之筆韌勁大不吸墨,并非用羊毫或狼毫寫成。
寧殷倒是辨得這筆,畢竟每一絲一毫,都是他從剪下的頭發中一根根挑出來的。
他垂眸嗤笑,合攏帖子丟到一旁。
啪地一聲,嚇得那內侍縮縮脖子,退下了。
那盞沒被展開的祈愿燈躺在案幾上,看上去有幾分諷刺,提醒著往事種種。
寧殷站了會兒,終是沒心情逗鳥了,走過去將祈愿燈也拿了起來。
燈紙上畫了插圖,是一個總角孩童抱著頭藏在花樹下,神情小心,似是在與玩伴捉迷藏。
旁邊寫著兩句:抱首蕉北聞南語,僻處無人花下藏。
琢磨著這兩句,寧殷瞇了瞇眼。
就這?
七皇子殿下頗為不滿,大費周折就為了提醒他這事?
少說也得寫上洋洋灑灑千字的罪己書,他才可勉強考慮一下,將來要不要溫柔些待她。
畢竟他這人一向睚眥必報,記仇得很。
他取來燭盞,將祈愿燈點燃,火光映得他的黑眸明滅不定。
燈籠脫手,緩緩自檐下升起。一陣疾風吹來,那盞燈掙扎了片刻,終是被風吹得燒破了窟窿,頃刻間化作黑灰墜落,連竹骨都不曾剩下。
“好風。”
寧殷贊嘆,眼底蘊著優雅的瘋狂。
等不及了。
他要借這場風,送太子一份大禮。
……
紅珠的出現,讓虞家父子看清了許多事,不得不重新審視與薛家的關系。
連著好幾天,虞淵與長子長女在書房一談就是大半夜。
“若薛家真的兩面三刀,歲歲嫁過去便成了人質,不行!”說話的是虞辛夷。
虞煥臣面色凝重:“皇上賜婚,沒你想的那般簡單。”
虞辛夷急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如何?”
還未商議出對策,卻見青霄快步而來,叩門道:“少將軍,宮中急報!”
宮中急報,東宮出事了。
寅時走水燒了庫房,并因西北風的緣故,大有往皇宮蔓延的趨勢。
皇帝命虞煥臣與崔暗領禁軍合力救火,卻不料這一救,便救出了了不得的東西——
太子庫房里藏著良弓和鎧甲,還有一套明晃晃的龍袍冕服。
第65章 宮變
東宮,庫房半塌,濃煙滾滾。
正殿,一陣玉瓷碎裂的聲音刺耳傳來,太子寧檀顫抖著伏在地上,額角立刻涌出一片粘稠的鮮紅。
皇后剛聞訊趕來,皇帝便怒道:“瞧瞧你養的好兒子!”
皇后道了聲:“陛下息怒,龍體為重。”
粘稠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不敢用袖子去擦,只能膝行著以頭搶地道:“兒臣冤枉!定是有人在構陷兒臣!萬望父皇明察啊!”
“豎子還敢狡辯!”
皇帝喉嚨里發出渾濁的嗆咳,指著他道,“你母后壽宴上,你當著百官與命婦的面大放僭越之詞。平日在東宮亦不思進取,反而和內侍宮婢夜宴行歡,封了好幾個‘皇妃’‘總管’……就這一條,朕便可治你犯上死罪!”
寧檀嚇得脖子一縮,辯駁的哭嚎頓時堵在了嗓子眼。
先前父皇秋狩歸來,龍體欠恙,寧檀幫著批了兩日奏折,嘗到了皇權至上的滋味,便有些沾沾自喜起來。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料父皇竟是一清二楚。
見太子六神無主,皇帝便知那些荒唐行徑都是真的,怒意更甚。
“記住,你的一切都是朕給的!朕能立你,也能廢你!”
說罷,皇帝拂袖而去。
“父皇……母后,母后!”
寧檀拼命拉住皇后的鳳袍,仿佛抱住最后一根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