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琉璃燈滅,驚呼四起,陳鑒嗷的一聲朝后摔去,臉上出現了一道紅腫的鞭痕。
陳鑒捂著臉驚怒道:“你是何人?為何打人!”
唐不離本就不滿這樁婚事,此時怒上心頭,握著鞭子冷笑:“我是你唐祖宗!打的就是你這個人模狗樣的大淫賊!”
陳鑒的慘叫和同伴的呼救驚動了樓下護衛,此時再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虞靈犀只好趁亂退下,轉身朝青霄踩點過的雜房小跑而去,據說紅珠就在那里。
剛下樓,便險些與一人迎面撞上。
定睛一看,原是個熟人——曾向她提過親,后又與一狐媚外室茍且的成安伯世子。
難怪攬春閣的內院戒備如此森嚴,真是藏龍臥虎,隨便走三步都能撞見一位前來消遣的達官顯貴。
兩人曾見過面,虞靈犀忙不迭垂首斂目,卻被成安伯世子一把拉住:“站住。”
虞靈犀心下一緊:莫不是被認出來了?
她將頭垂得更低些,唯有兩扇鴉羽般的眼睫在面紗外撲簌抖動。
卻見成安伯世子“咦”了聲,繞著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之前不曾見過。”
說著,便要上手來扯她遮面的輕紗。
虞靈犀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忙捂著面紗后退一步,撞入一個硬實的懷抱。
世界陷入一瞬的沉寂。
熟悉清冷的檀香縈繞,令她下意識想起了壽宴上那片毫不停留的紫色衣擺。
虞靈犀僵立著,心臟驟然一縮,而后漫出無限的酸疼來。
……
薛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這是……哪兒?”
揉著鈍痛的后頸起身,才發現他僅穿著松散的褻服躺在垂紗軟榻上,而身側,一名香肌玉骨的女子緊貼著他而睡,發出綿軟的嚶嚀。
薛岑頓時大駭,從榻上跌了下來,帶起案幾上一堆器具稀里嘩啦倒下。
“干嘛呀?”
那女子徹底被吵醒了,不滿地打著哈欠起身,釵墮鬢松,滑下的被褥露出大片旖旎風光。
可薛岑著實沒有欣賞的勇氣,紅著臉別過頭道:“姑娘快將衣裳穿上,這……這成何體統!”
“公子莫不是在說笑?來我們這兒的都是脫衣服的,沒見過穿衣服的。”
女子毫無羞恥之心,軟若無骨地往薛岑身上靠,嘻嘻調笑,“何況,公子方才不是脫得挺歡心的嗎?”
薛岑只覺腦中嗡地一聲,什麼禮教規矩都忘了,起身推開女子道:“你胡說!我……我……”
他背過身,慌忙地檢查自己的衣物。
他沒有過女人,說不出眼前情況到底是失身了還是不曾。他心亂如麻,卻在見到胸腹處幾個鮮紅的口脂印時,忽的冰冷了手腳。
花娘眼睜睜看著這玉面郎君的臉從緋紅褪為慘白,不由嚇了一跳,伸出丹蔻艷紅的手指戳了戳他:“公子,沒事吧?”
薛岑哆嗦地合攏衣襟,因為手抖得太厲害,衣帶系了好幾次都不曾系好。
他赤紅的眼中洇出淚來,半晌沙啞道:“出去。”
看到他哽咽的喉結,花娘嘴角一番抽搐。
來這都是找快活的,何至于哭啊?
“公子……”
“出去!”
于是花娘便將那句“昏得跟死人似的,沒來得及”給咽了回去,白眼翻到后腦勺,哼了聲披衣走了。
薛岑仍怔怔坐在地上,清俊的面容滿是灰敗。
到底是這青樓的人刻意宰客陷害,還是七皇子……
他握緊了雙拳,撐著榻緩緩起身,將地上散落的衣袍玉帶一件件拾起。
仿佛是要拼命攏起破碎的尊嚴,越撿眼睛越紅。
吱呀,門再次開了。
薛岑慌亂抬頭,可進來的不是花娘,而是個額角有疤的送茶小婢。
“公子,請用茶……”
侍婢抬起頭來,卻在見到薛岑樣貌時驚顫,手中杯盞摔落,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薛岑也認出了她,不由將衣裳攏在胸前護住:“紅珠?”
眼前之人,不就是趙家小姐那名失蹤的貼身婢女嗎?
相顧無言,紅珠瞳仁抖動,轉身就跑。
她的表現實在太過反常了,又撞見了自己這番狼狽的模樣,薛岑不禁羞憤交加,上前解釋:“紅珠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
紅珠卻如見索命鬼,驚得大叫起來。
她哭著去拽門扉,發現拽不動,便縮在墻角哀求道:“我什麼都沒看見!那天撞見你們密談的是小姐,我真的什麼都沒聽到!薛公子放過我吧!”
“什麼密談……”
薛岑意識到了不對勁,怔怔地看著紅珠,“你在說什麼?”
……
內院廊下。
虞靈犀感覺腰上一緊,后背立即貼上一片硬實的胸膛。
“新來的?”
她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嗤笑,熟悉的嗓音散漫而又低沉,“怎麼,成安伯世子也對這美人有興趣?”
這個聲音虞靈犀聽過千萬次,從來沒有哪一次如今夜般,令她心悸難安。
她記得壽宴上,寧殷那雙陌生而冰冷的眼睛。
她和寧殷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在這樣的境地相遇,實在是尷尬至極。
同樣尷尬的,還有成安伯世子。
他去過皇后壽宴,自然認出了面前這位紫袍華服的俊美青年是誰。
雖無權無勢,但到底是個皇子,成安伯世子好美卻不溺色,只得松手賠笑道:“殿下喜歡,怎敢橫刀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