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喜歡溫潤公子,他便能扮成溫潤公子。
“我哪有?”
虞靈犀無甚底氣地反駁,又補上一句,“你自然穿什麼都是好看的,只是很少見你穿淺衣,乍一看新奇罷了。”
前世的寧殷愛穿紅衣或紫袍,矜貴慵懶,美得極具侵略性。
可當他穿上白袍,滿身瘋性也跟著收斂,只余高山神祗般的清冷俊美。
“咳咳。”虞煥臣在身后重重清了清嗓子。
虞靈犀便收斂滿腔的溢美之詞,笑著眨了眨眼,提裙上了馬車。
天空一半是余暉未散的胭脂色,一半是暮色籠罩的黛藍,這明暗交界的喧囂塵世,一片燈海蜿蜒。
街上擁擠,游人甚多。
馬車行走困難,俱是堵在了坊門之下,半個時辰也沒挪動幾丈。
這樣下去不知要堵到何時,眾人只好下車步行,侍衛寸步不離地隨行。
瓦肆在表演火戲,赤膊漢子噴出的火焰足有三四尺高,引來一片叫好。
青霄在前方開道,虞靈犀和寧殷并肩而行,虞煥臣則和蘇莞、虞辛夷跟在后頭。
蘇莞捏了捏袖中打好的冰玉劍穗,臉上浮現些許甜蜜的緊張,一雙圓潤的貓兒眼始終望著身側年輕俊朗的丈夫。
可惜丈夫似乎有心事,只眼也不眨地盯著前方那叫衛七的侍衛。
她幾次張嘴想送禮物,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虞靈犀自然察覺到了兄長探究的視線,不由抿唇一笑,裝作目不斜視的樣子,壓低聲音道:“衛七,兄長看著你呢,可得表現好點。”
她心里清楚,想讓家人認可寧殷的身份,把他藏起來是不夠的。
索性大大方方帶寧殷出來,將最好的一面呈現,打消兄長的疑慮。
寧殷何嘗猜不到她的小心思,也是目不斜視的樣子:“有小姐在的地方,我何時表現不好?嗯?”
那一聲“嗯”尾音上揚,帶著惑人的意味,在街市的喧鬧中顯得格外動聽。
虞靈犀轉眸一笑,停住腳步。
她望向一旁人滿為患的飲冰樓,對暗中瞄了一路的虞煥臣道:“兄長,我能買碗冰食麼?”
虞煥臣不置可否,虞靈犀便開開心心地去安排了。
她買了十碗冰飲,分給兄姊和侍從的都是荔枝水和楊梅汁。唯有兩碗葡萄酪,她留給了自己和寧殷。
她給所有人贈冰飲,只為讓寧殷合情合理的,吃到這碗冰甜爽口的葡萄酪。
虞煥臣沒起疑,只皺眉拿去妻子的那碗,板著臉道:“你體寒,少吃些。”
“再喝一口,就一口!”
蘇莞貪戀荔枝水的甜,伸出一根手指軟聲懇求,“夫君?”
面對十萬敵軍也不曾改色的虞少將軍,卻敗給了妻子那雙貓兒似的大眼睛。
“衛七,給。”
趁著兄姊沒注意,虞靈犀將其中一碗遞給寧殷,自己端起另外一碗,小口優雅地抿了起來。
淡紫色的葡萄冰上,淋著雪白馨香的牛乳和琥珀色的蜂蜜,在長街燈火的映襯下散發出絲絲涼氣。
寧殷用小勺舀了一口,慢條斯理含入唇間。
涼意漫上舌尖,而后化開微酸而甜的果香。
“好吃麼?”
虞靈犀小聲問,鬟發的珠花折射出絲絲暖光。
寧殷忽然有了個念頭,如果能有什麼妖法,讓滿街攢動吵鬧的人影盡數消失,那麼,他會毫不遲疑地施展。
這樣,他便能肆意地將眼前的光攬入懷中,揉入骨血。
“少了點滋味。”
寧殷揚著淡薄的唇線點評,眼里也漾開深沉的暖意,“不若小姐親手喂的荔枝、蓮子好吃。”
虞靈犀微怔,繼而臉上一燥,以眼神示意他:少得寸進尺。
于是寧殷愉悅地笑了起來。
他與她品嘗著同一味酸甜,漫步在逆流而上的光河中。
望仙樓的三樓有一座金碧輝煌的畫橋,橫亙街道兩端,就像是建在半空的鵲橋,成了七夕夜觀燈賞景的絕佳去處。
唐不離已備好瓜果酒食,等候在雅間中了。
她身后,立侍著一個陌生的俊俏郎君。
見到虞靈犀等人進來,她強撐起一貫明媚的笑來,招呼道:“歲歲,辛夷姐姐,你們進來坐。”
“阿離。”
虞靈犀拉住唐不離的手,隨即看了眼她身后那名安靜的男子,“這位是?”
“哦,他呀!之前祖母總是罰我抄書,我實在貪玩懶惰,一次偶然間在書坊遇見此人,見他生得好看又有幾分才學,便舍了點銀錢資助,讓他替我抄書。”
唐不離解釋著,聲音低了下去,“可是現在祖母病倒了,我也沒有閑錢再養他,過了今夜便將他送走,另謀出路。”
身后,那俊俏男子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經要被送走了,仍在安安靜靜烹茶,十分乖順老實的樣子。
唐不離吸了吸鼻子:“若是祖母能好起來,我再抄一百份書也愿意。”
虞靈犀想起前世唐公府沒落后,唐不離匆忙嫁做人婦的結局,心中擔憂,溫聲道:“老太君松齡鶴壽,一定會好起來的。”
“借歲歲吉言。”
唐不離呼的笑了聲,打起精神道,“不說這些了,我們去放燈吧!”
寧殷還在廊下坐著,憑欄望著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掌中端著吃了一半的葡萄酪。
他的指骨修長,單手便可輕而易舉地托住白瓷冰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