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殷用蓮蓬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涼颼颼道:“小姐這傷,是不想養好了?”
虞靈犀接過他手里的蓮蓬,又折了片蓮葉兜著,趴在雕欄上專心地剝了起來。
纖細的指尖,竟是比蓮子肉更為白嫩。
她將剝好的蓮子盛在干凈的蓮葉中,遞給寧殷道:“給你吃。”
寧殷嘴角的冷笑沒了。
他看了虞靈犀許久,伸手捻了一顆放在嘴里,連苦芯一同細細嚼碎。
“甜麼?”虞靈犀托著荷葉問。
寧殷品味著舌尖的清甜與微苦,瞇著眼睛說:“甜的。”
虞靈犀笑了笑,又繼續剝起來。
原來沒有極樂香的催化,只是這般靜靜地看著她,亦能嘗到無盡的甜香美好。
明亮炙熱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被冰肌玉骨一化,便融成了誘人的溫暖。
“小姐為何殷勤?”寧殷問。
虞靈犀頭也不抬,輕聲道:“因為你值得。”
寧殷“哦”了聲,淡然道:“那小姐可要一直對我好。若是哪天煩膩我了,我便殺了……”
他又要說胡話了,虞靈犀輕哼:“殺了誰?”
寧殷低低笑了起來,愉悅且貪婪。
他捻了顆蓮子含入嘴中,一點點咬碎,望著她近乎溫柔道:“……殺了小姐,我是舍不得的。那便只能殺了我自己了。”
吧嗒,虞靈犀剝了一半的蓮子掉落在地。
滾了幾圈,墜入池中。
第52章 七夕
虞靈犀吃驚地望向寧殷:“你說什麼呢?”
寧殷看了她一會兒,忽的一笑:“騙你的。死了,就不能逗小姐玩兒了。”
虞靈犀知道,寧殷不止是在開玩笑。
這天底下只要他愿不愿意做的事,沒有他敢不敢做的事。
“騙我的也不可以。”
她握著剝了一半的蓮蓬,斂神正色道,“沒有什麼比好好活著更重要。
這種話,以后想都不可以想。”
寧殷望著她輕蹙的眉尖,眼底漾開淺淡的波光。
“好啊。”
他慢慢轉動著手里的小藥罐,“那小姐,便別讓我有這樣想的機會。”
虞靈犀可沒法控制他那些時常冒出來的瘋狂念頭,不過但凡聽一次,則必定阻止一次。
她仔細將蓮子剝完,盛在蓮葉里擱在他手邊,而后攤開掌心道:“蓮子給你,藥給我。”
寧殷垂眸,漫不經心轉動的小藥罐頓了頓,而后交到了她手中。
離手時,指腹輕輕劃過她的掌心,像是不經意間的觸碰。
“早晚各一次。”
寧殷挑著眼尾,一本正經道,“若是我親自服侍,藥效更佳。”
虞靈犀可不敢蹬鼻子上臉,晃了晃手中的小藥罐道:“謝謝,以及不必。”
荷葉清香沉浮于池面,深吸一口,心曠神怡。
“寧殷。”虞靈犀很輕地喚了聲。
寧殷轉過眼看她。
“很早前我便想說了,比起你為誰去死,我更希望你為誰而活,好好地活。”
虞靈犀突然有個念頭:想在他黑沉的眼里點亮星辰日月,升起光華宛轉。
如果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你,那便讓所有人都怕你。
虞靈犀走后,寧殷捻了顆蓮子在嘴中,仔細品味了她那番輕柔的話語。
蓮子的苦沒嘗到,倒品出了幾分甜。
所有人都咒他死,只有虞靈犀叮囑他好好活。
既如此,又怎敢辜負小姐的盛情期望呢?
他勾了勾嘴角,反手搭在扶欄上望天。
舍不得死啊。
若有一日鳥兒厭倦了他這根枝頭,不妨搶一片天空,將她圈養起來。
……
寧殷給的藥膏效果奇佳,養了八、九日,臂上結痂開始慢慢脫落。
傷口愈合平整,想來不會留下疤痕。
七夕這日,清平鄉君做東,包下了望仙樓的凌空畫橋,邀請虞家姐妹和新嫁過來的蘇莞賞燈夜游。
這是半月前兩家就約好了的,可距離虞家遇刺不過十日。
虞靈犀本有些遲疑,無奈聽聞唐公府的老太君病重,唐不離頗為傷懷,有心替祖母放燈祈福。
她作為唐不離唯一的手帕交,若缺席爽約,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那孩子沒了父母,偌大家業全靠老太君撐著。如今她唯一的依靠也病倒了,正是孤立無援之時,是該去陪陪。”
聽了虞靈犀的請求,虞夫人嘆道,“辛夷,你好生護著妹妹和阿莞,切莫大意。”
虞辛夷點頭:“放心吧,娘。”
“我也陪她們去。”從軍中趕回來的虞煥臣道。
永寧橋上發生的事,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此番出行有虞煥臣和虞辛夷坐鎮,又帶上了青霄、青嵐等幾大高手,虞夫人才稍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早些回來。
虞靈犀命人去請了寧殷。
那日在青樓養傷,她便答應過寧殷,要帶他去放祈愿燈,此時便是絕佳時機。
酉末,華燈初上。
虞靈犀換上了藕粉色的夏衫,杏紅間色襦裙,手挽著軟羅紗帛下了石階,便見寧殷負手而來。
他沒有穿平日的暗色武袍,而是換了身淺色的衣裳,墨發以同色飄帶束了一髻在頭頂,另一半披散肩頭,踏著燈火而來的樣子如前世一般英挺貴氣,說不出的驚艷。
直到他走到眼前,虞靈犀才回過神來,問道:“今日為何穿成這樣?”
“小姐不是喜歡麼?”
寧殷儼然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用只有她聽得見的低沉嗓音道,“每次我著雪衣,小姐都看得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