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理應我保護他們。”
寧殷神情莫辨,沒有動。
驟雨打在馬車棚頂,嘩嘩一片,像是急促的催命符。
沒時間耽擱了。
車夫還躺在路邊不知死活,虞靈犀便自己伸手,去夠車前垂落的馬韁繩。
可指尖還未觸及到,寧殷便悠然抬靴,踩住了韁繩。
虞靈犀用力抽了抽,韁繩在他靴下紋絲不動,不由慍惱:“衛七!松開!”
下一刻,高大的身影籠罩,虞靈犀被推入了馬車中。
“你!”
意識到寧殷要做什麼,她下意識抬手,卻被捉住手腕;抬腿,腿也被壓住。
狹窄的馬車內,兩人視線相觸,呼吸交纏,眸中倒映著彼此的模樣。
“衛七,你放開我!”虞靈犀看著起身壓上的少年,驚怒不已。
“不能放。”
寧殷只用一只手,便輕松將虞靈犀不斷掙動的雙腕壓在頭頂,嗓音帶著令人心寒的淡漠,“小姐這條命寶貴得很,衛七舍不得小姐做傻事。”
可是,來不及了。
虞靈犀急紅了眼睛,眸光濕潤,卻咬著唇猶不服輸。
阿姐性子烈,沖動之下不知會做出什麼來。她怕阿姐撐不到寧子濯趕到。
雨水順著寧殷的發梢滴落,落在虞靈犀的鬢邊眼角,像是幾滴淚滑過她瑩白柔美的臉龐。
寧殷望著她眼角的濕痕,眼睫一動,手勁下意識松了些許。
他抬指壓在虞靈犀欲呼的唇上,低低“噓”了聲。
一時間仿若回到前世,壓迫感極強。
虞靈犀僵住不動,只聽寧殷在耳畔短促一笑,像是做了決定般:“只要小姐姐乖乖聽話,我便還小姐一個完好無損的虞辛夷。”
大雨傾盆,馬匹不安地刨動蹄子。
閃電劈過蒼穹,將街巷照得煞白。
東宮。
內侍躬身進門,于屏風外稟告道:“殿下,虞將軍的女兒于永春門外求見。”
聞言,寧檀眼里露出計謀得逞的得意。
再自恃清高的女人,這會兒還不是得乖乖進宮來求他。
“將她帶去宜春宮,好生招待。”
寧檀推開懷里的美婢,陰笑著道,“滾吧,今晚不用你們伺候了。”
進東宮不許帶利刃,虞辛夷解了短刃,步履沉穩大氣,一襲紅色戎服官袍掠過雨夜,如最熱烈的火焰燃燒。
她停了腳步,凜然道:“宜春宮乃是娛樂之所,不適合談公事。勞煩公公告訴殿下,我就在偏殿等候。”
說罷,徑直調轉腳步,推開了偏殿的門。
刺目的燈火撲面而來,她瞇了瞇眼。
寧檀才剛起身,便見殿門被人用力推開,走入一個英姿颯爽的戎服女將,不由嚇得跌回坐榻中。
定睛一看,原來是百騎司司使虞辛夷。
“怎麼來的是她?”寧檀瞇著眼打量虞辛夷,有些敗興。
他還以為來的是虞靈犀那軟乎乎的小美人呢,沒想到來的是帶刺的女武將。
不過……
不知是燈火映襯的原因,今夜細看虞辛夷,倒也不似之前印象中那般母夜叉似的人物,反而五官英氣漂亮,明艷大方,別有一種野性難馴的風韻。
嬌滴滴的美人吃膩了,他還沒嘗過這樣的烈女子呢。
虞辛夷忍著太子黏膩的目光巡視,按捺心底的怒意,抱拳道:“臣女百騎司司使虞辛夷,見過太子殿下。”
寧檀給身邊的內侍使了個眼色,方緩緩直身道:“免禮吧。虞大姑娘入夜求見,所為何事?”
明知故問!
虞辛夷咬牙:“求殿下看在虞家滿門忠烈、戰功赫赫的份上,高抬貴手!”
“讓孤幫忙,虞大姑娘得拿出誠意來啊。”
太子直勾勾盯著她,心馳蕩漾道,“畢竟關乎幾萬災民的性命,孤也不能白冒這個險,為你虞家求情。”
虞辛夷抬頭,神情了然:“臣女還未說是何事,殿下怎知和災民有關?”
寧檀一噎,憋了半晌方道:“虞家最近就接了賑災這一項命令,孤也是猜的。”
宮侍燃了香爐,奉上瓜果酒水。
虞辛夷冷然一笑:“果真是太子殿下做的。”
寧檀干咳一聲,抬起酒盞示意道:“有什麼話,虞大姑娘與孤便喝邊聊。”
虞辛夷冷冷瞥著,不為所動。
她朗然道:“任誰貪贓枉法,都不可能是我虞家將領。猶記七年前家父剛接管兵權,軍紀松散,兵卒私取百姓財物、調戲女子之事時有發生,是家父連夜肅清軍中敗類,這才有了如今這支鐵血嚴明、戰無不勝的虞家軍。”
寧檀盯著案幾上裊裊暈散的香爐,心不在焉地揮揮手道:“好了好了,陳年舊事還拿出來說什麼?”
虞辛夷反唇相譏:“沒有這些陳年舊事,太子殿下的儲君之位能坐得安穩?”
“你放肆!”
“鳥盡弓藏,乃昏君行徑……”
話還未說完,虞辛夷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
她目光遲鈍了一會兒,扶額咬牙道:“你做了什麼……”
寧檀心下一喜,便知是藥香奏效了,忙屏退侍從。
他知道虞辛夷自幼習武,為了以防萬一,又多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方敢向前。
虞辛夷已然站不穩了,扶額搖搖晃晃,臉上浮現出醉酒般的紅暈,倒給她的面容添了幾分別樣的嬌艷。
寧檀這才壯著膽子走過去,攬住虞辛夷纖細緊實的腰肢道:“虞大姑娘放心,只要你跟了我,孤便留你一家性命……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