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靈犀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寧殷看在眼里,頓覺有趣。
她撩撥人的時候,可大方坦蕩得很。如今他不過碰她幾根指頭,便受不了了?
他可是克制著,沒有上嘴咬呢。
眼神幽深,聲音倒是冷淡得很:“小姐是想讓我找人,查那女人的死因?”
“不錯。”
虞靈犀看著他彎腰擦拭時,肩頭垂下的墨色頭發,“她中的毒,連宮中的太醫都查不出來。”
“連太醫都查不出的東西,小姐倒是相信我。”
寧殷似笑非笑,將她擦手的棉布攥在掌心,“小姐請回吧。”
虞靈犀抬起秋水眼看他,遲疑問:“那,你答應了?”
寧殷負手看著她,沒有說話。
虞靈犀便當他默認了,忙起身道:“明日我等你消息。”
她走了兩步,想起什麼似的又折回來,取走寧殷手里的棉布道:“這個,我讓人洗好了再還你。”
說罷燦然一笑,提著食盒輕快離去。
寧殷看著她窈窕的身形消失在垂花門下,舌尖卷去唇上殘存的荔枝清甜,輕笑一聲。
這會兒甜了。
虞靈犀回到房中,不知道寧殷能否順利找到黑市里的那個藥郎,查出毒藥來源。
以防萬一,還是需要再掌握其他線索。
思忖片刻,虞靈犀喚來胡桃,吩咐道:“你叫上陳大夫去趙府一趟,看看紅珠醒了不曾。若是醒了,便帶她來見我……記住謹慎些,別讓人起疑。”
胡桃知道主子對趙玉茗的猝死甚是在意,沒多嘴問,伶俐地應了聲便下去安排了。
初夏多雨潮熱,虞靈犀忙了半日,倚在榻上小憩。
昏昏沉沉睡去,夢里全是幽閉的暗室,以及前世僵冷躺在冰床上的假白臉龐。
寧殷就站在冰床旁,雪色的中衣上濺著星星點點的黑血,垂著幽冷的眼睛喚她:“靈犀,過來。”
硬生生驚醒,冷汗浸透了內衫。
虞靈犀許久不曾做過這般真實的夢,怔了會兒,下榻飲了兩盞涼茶壓驚,剛巧外出的胡桃回來了。
虞靈犀一見她皺著眉,便知事情應當不順利。
果不其然,胡桃苦著臉道:“小姐,紅珠不見了。”
胡桃說,她趕去趙府柴房的時候,柴房便是半開著的,里頭一個人影也沒有,只余草席上幾點還未干涸的血跡。
“奴婢暗中找了許久,都沒有紅珠的下落,不知是跑了還是被誰拖出去埋了。”
胡桃有些自責,“要是奴婢早去一刻鐘,興許……”
“罷了,不怪你。讓侍衛暗中查探紅珠的下落,未脫離奴籍的人跑不遠,只要她還活著,便必定會留下蹤跡。”
虞靈犀寬慰了胡桃幾句,心中越發篤定趙玉茗的死遠不止表面看見的這般簡單。
紅珠這條路暫且不通,接下來,就只能等寧殷的消息了。
……
夜里起風,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翌日雨停,虞靈犀陪虞夫人用了早膳,一同在廊下散步。
談及趙府之事,虞夫人多有感慨:“昨日下午,你表姐的棺槨就被拉出城草草掩埋了,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平日里看那孩子怯懦安靜,誰知心思深沉,竟落得如此下場。”
虞靈犀平靜道:“可見心術不正,必作繭自縛。”
“誰說不是呢?也怪她爹娘功利心太重,淡薄親情,才將孩子教成這副模樣。”
虞夫人嘆了聲,“玉茗在進宮侍奉太子的當日自盡,是為大不敬,不管如何你姨父都逃不過‘教女無方’的降罪,明日便要被貶去嶺南瘴地了。
”
在寧殷身邊待了兩年,見過那麼多折騰人的法子,虞靈犀自然知道被貶去嶺南意味著什麼。
名為貶謫,實則流放,蛇鼠毒蟲橫行的蠻荒之地,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前世,趙家人不惜先將虞靈犀當做花瓶擺設圈養在后院待價而沽,又將她按上花轎送去人人視為煉獄的攝政王府,只是為了換取權勢利益。
而今生,趙家人算計來算計去,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死在他們最害怕的貧窮落魄中,也算是因果報應。
正想著,她遠遠地瞧見寧殷站在角門外而來。
見著虞靈犀,寧殷腳步微頓,朝她略一抱拳。
虞靈犀心下明白,尋了個理由告別虞夫人,朝花園水榭走去。
在水榭中等了沒半盞茶,便聽身后傳來了熟悉而沉穩的腳步聲。
虞靈犀轉身,見寧殷發梢和衣靴上都帶著濕意,不由訝異,起身問道:“你一晚未歸?”
今天卯時末雨便停了,他這滿身的濕意只可能是夜里沾染上的。
寧殷不置可否,虞靈犀便將昨日洗好的棉帕子疊好遞給他,眉頭輕輕皺著:“去哪兒了?”
“開棺。”寧殷抬手接過帕子,面不改色道。
虞靈犀一頓,抬眼便撞進了寧殷深不見底的眸色中。
她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開棺”是剖誰的棺。
“小姐不必擔心,挖墳剖棺這等臟事自然有旁人做,用不著我親自動手。”
話雖如此,他到底展開那片熏香的素白棉帕,將修長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擦凈。
虞靈犀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寧殷既然趁夜去開棺驗尸,則說明找到能驗毒的藥郎了?
想到這,她心下浮出些許希冀,問道:“那,可有查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