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靈犀跌跌撞撞,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怎麼也找不到出路。她的意識已經開始飄散,只剩下絕望,難堪的絕望。
忽然,腕上一緊。
有人逆著人群而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虞靈犀下意識想要甩開,卻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模糊身影,高大,挺拔,站在人群中像是鋒利的劍。
“是我。”熟悉低冷的嗓音。
虞靈犀怔怔看著他,滾燙的掌心回握住他的指節,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的浮木。
“衛、衛七……我不對勁……”
她將唇咬得蒼白,兩鬢汗津津的,斷斷續續顫聲道,“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說著身子一軟,被寧殷及時撈住。
掌心觸及她纖若無骨的腰肢,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滾燙的熱意。
她面色呈現不正常的緋紅,眼尾含媚,呼吸間散發出淡淡的甜香……
和上次在倉房一樣。
寧殷眉頭一皺,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們所處的地方只有兩處出口,一處通往前院,已被來往的香客和誦經的僧人堵住。
若強行闖出,必定讓人察覺異樣。
而另一處,則通往無人涉足的后院禪房——
他從不帶活人進去那里。
寧殷抱著虞靈犀,直接踹開了禪房的門。
折戟剛打開沙彌遞過來的紅紙箋,猝然見寧殷闖進來。
他有些訝異,立即起身道:“殿……”
而后發現,寧殷的懷里還抱著個女人。
寧殷將虞靈犀平放于床榻上,冷冷一瞥:“出去。”
折戟目不斜視,立即掩門而出,守在十丈開外。
第29章 發作
陰了幾日,云翳墨染似的壓在天邊,風一吹,卷落幾點雨滴。
漸漸的,這雨越來越大,噼噼啪啪地濺在瓦楞間。
香客狼狽舉袖避雨,檐下及佛殿中密密麻麻擠滿了人。胡桃和侍衛分別從東西兩個方向而來,與薛岑匯合。
“找到了嗎?”薛岑難掩擔憂。
胡桃和侍衛俱是搖搖頭。
“薛公子,你到底和我家小姐說什麼了?”
胡桃剛開口,就被一旁的虞府侍衛扯了扯袖子,示意她莫要多嘴失言。
可胡桃護主心切,甩開侍衛的手繼續道,“她怎麼會聊得好好的,突然離開?”
薛岑握著手里沒來得及送出的玉佩,想起他當著虞家父母的面下跪求親后,虞靈犀在庭院中那句溫柔堅定的“岑哥哥很好,可我不曾想過成婚”,心中便漫開難言的苦澀,摻雜著焦急擔憂,真是百感交集。
莫非,真是自己多情嚇到她了?
可她曾經明明說過,最喜歡溫潤博才的男子……
“再去別處找找。”
侍衛開口道,“小姐的馬車尚在,不會走遠。”
胡桃環顧佛殿高塔,苦著臉:這麼大的雨,小姐能去哪兒呢?
寺前高臺,十余名高僧于大雨中巋然不動,依舊閉目虔誠,誦經渡厄。
鐘聲歇,雨點漸濃,潮濕陰涼的氣息透過窗縫鉆了進來,可虞靈犀依然覺得燥熱難捱。
就好像骨頭都酥軟了般,熏烤得她神智模糊。
寧殷給她把了脈,喂了一顆不知道是什麼的苦澀藥丸,可還是沒用,藥效一疊高過一疊。
“衛七。”
她望著面前面目清冷模糊的少年,明明想解釋,身子卻不自覺攀附上去,急促喑啞道,“我不曾吃……來歷不明的東西……”
今日出門,她連一口外面的茶都不曾喝過,她不知道哪里出了紕漏。
“嗯,我知。
”
寧殷任由她倚著,將手指從她脈象上撤離,“應是上次殘留的藥香。”
虞靈犀眼角泛紅,怔怔咬唇。
上次的危機明明已經挺過去了,為何還會發作?
寧殷看出了她的疑惑,倒是想起曾在欲界仙都聽聞的一種藥香,名叫“極樂香”,能讓人三番沉淪,欲罷不能。
若虞靈犀所中的就是此等混賬香,那第二次的發作,遠不是光憑意志能抵擋的。
“解……解藥……”
虞靈犀細碎的聲音從唇齒溢出,渙散的眼直愣愣地望著寧殷,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沒有解藥,小姐。”
寧殷攬著她不斷下滑的身形,手臂貼緊,“唯一的解藥,便是……”
“衛七!”虞靈犀痛楚地閉上了眼睛。
寧殷默了會兒,看著她的臉頰燒起了胭脂紅,眸色也幽幽沉了下去。
“此處安全,絕對不有人打擾。”
見虞靈犀顫抖著不肯動,寧殷抬手拂開她的面紗,極輕地皺眉,“第二次,小姐生捱會比死了難受。”
“不。”虞靈犀將字從齒縫擠出。
“小姐還是厭我?”
寧殷了然頷首,嗓音淡了下去:“便是厭我也沒法子。若隨便從路邊抓個男人,事后少不了要滅口……”
想起她有個青梅竹馬、且不會被人詬病的薛岑,寧殷話音一頓。
趁虞靈犀尚不清醒,他自動將此人跳過,繼而道:“小姐又不喜我殺人,此法自然行不通。”
“不。”
虞靈犀還是這句話,手指絞得他衣襟發白,“我若在此……和趙玉茗、有何區別?”
案幾上的檀香裊裊,墻上斗大的“佛”字,仿若禁咒籠罩。
寧殷眸色微動,有時候真是佩服虞靈犀的臉薄與執拗。
“身處佛寺禪房又如何?”
寧殷嗤地一聲,“小姐眼下如萬蟻噬骨、欲焰焚身,可座上之佛依舊無悲無喜,可曾來救你?”
陪在她身邊的,只有他這個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