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寧殷備受冷落,在宮里沒有什麼存在感,可畢竟是曾經的皇子,而此番圍獵的世家子弟中不乏有皇親國戚,他就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越想越覺得寧殷的過往是個謎,她從來不曾看透過。
“歲歲,快出來!各家已經整頓好,準備圍獵了。”唐不離的聲音自營帳外傳來,打斷虞靈犀的思緒。
午后的陽光剛剛好,曬得人渾身毛孔都舒張開來。
各家子弟果然已經手挽良弓,在林子外集合了。家世大講究排場的,還養著鷹奴和獵犬,一時鳥鳴犬吠,好不熱鬧。
虞靈犀換了身方便騎射的緋色胡服,手捏絞金小馬鞭,馭著那匹阿爹花重金得來的西域紅馬信步而來。
馬是寶馬,人是美人,一襲緋衣在陽光下明麗無雙,比平日玉釵碧裙的模樣更為奪目。
一時間,各家子弟望向她的眼神都帶著明顯的驚艷之色,大概沒想到虞家養在深閨里的病秧子小女兒,竟是這樣花容月貌的美人。
薛岑最先策馬過來,繞著她走了一圈方勒馬停下,溫聲道:“二妹妹,林中地勢復雜,待會你跟著人群走,切莫跑遠。”
“好。”虞靈犀頷首,和他一起加入狩獵隊伍,立在虞辛夷身側。
號角一響,百騎卷過長坡,,競相絕塵而去,驚起林中飛鳥無數。
沖在最前面的是一身戎服的虞辛夷,還有一名挽著雕金大弓的華貴少年與她并駕齊驅,不分伯仲。
那少年的身影看著有幾分眼熟,應是前世在某次宴會上見過。
虞靈犀留了個心眼,打馬向前問唐不離:“阿離,最前面那個挽著雕金弓的少年,是誰?”
唐不離手搭涼棚朝前望了眼,隨即“哦”了聲:“南陽小郡王寧子濯,當今圣上的親侄子。”
隨即她眼睛一瞇,用馬鞭輕輕頂了頂虞靈犀的肩膀,神神秘秘道,“小郡王雖是皇親,但就是個被寵壞的小紈绔,你就別想啦!老老實實和你的薛二郎在一起,我看這滿場未曾婚配的世家子弟中,也就他的相貌才學配得上你……”
話題越扯越遠,虞靈犀及時打住:“我不過隨口一問,你想哪兒去了?”
正說著,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細細喚道:“靈犀表妹。”
虞靈犀回頭,看到了僵硬騎在馬背上的趙玉茗。
無意識捏緊韁繩,前世寄居趙府遭遇的種種交疊閃過腦海,最后定格在趙玉茗那張被劃得血肉模糊的臉上。
或許她該郁憤。
但只要想起前世被逼按上去攝政王府的軟轎前,趙玉茗那句淡漠的“表妹,你要認命”,便什麼不平郁憤都沒了,只余無盡的空洞。
虞靈犀于馬背上直身,淡淡應了聲:“表姐。”
趙玉茗身后還跟著一個年輕男人,生得眉眼細長而臉頰瘦削,看上去十分陰柔沉默,是趙家收養的義子。
趙玉茗不會騎射,騎馬騎得生疏且緩慢,半天才行至虞靈犀面前,目光掃過她鬟發上的珠釵,笑道:“表妹的這對珠釵,甚是好看,不知是在哪家鋪子買的?”
葉縫間光影灑落,虞靈犀的眸中映著斑駁。
旁人都說趙玉茗和她有幾分相像,而今看來,卻是一點也不像。
趙玉茗的五官柔弱寡淡許多,眼里像是蒙著霧氣似的,楚楚動人,卻缺乏光亮。
虞靈犀自然不會說實話,只隨意答道:“去年的舊款式,并非什麼好東西。”
趙玉茗笑意一頓,臉色迅速泛紅,而后褪成蒼白。
她垂下眼,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家世不如虞靈犀,沒有可靠的父兄撐腰,身上穿的就是去年的舊衣裳。
遠處傳來的歡呼打破了林間的寂靜。
唐不離眼睛一亮:“看來有人獵得頭籌了,這麼快!”
“走,去看看。”虞靈犀顧不得理會趙玉茗,一揚馬鞭穿林而去。
虞辛夷獵到了一頭雄鹿,拔得頭籌,順手將帶有虞家族徽的旗幟插在林中,颯爽無比。
而一旁,南陽小郡王角逐失敗,累得俊臉緋紅,氣喘吁吁地騎在馬背上,不甘地瞪了虞辛夷一眼。
“剛才我看你是個女人,才讓你三分,下次本王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了!”
寧子濯將一支箭擲在虞辛夷腳下,昂首宣戰道,“再來!”
虞辛夷揚眉一笑,翻身躍馬道:“小郡王,待會若是再輸丟了臉面,可不許哭!”
眾人起哄,寧子濯受到羞辱似的,臉更紅了,氣沖沖喊道:“誰哭誰是狗!”
說罷一揚馬鞭追上虞辛夷,將一干侍衛甩在身后。
南陽小郡王是個孩子心性,虞靈犀看得好笑,心里倒是篤定,虞家的政敵不可能是他。
唐不離命人將那頭雄鹿抬回營帳,圍觀的人也各自四散狩獵去。
人群已經跑得很遠,虞靈犀的射藝和體力都不如阿姐,在林中轉了幾圈,便和唐不離等一干貴女回了營帳。
斜陽秾麗,溪水泛著金鱗般的暖光。
虞靈犀馬背上掛著兩只獵來的灰兔,馭馬朝營帳后的簡易馬廄行去。
馬背很高,她正猶疑跳下來會不會受傷,便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交疊雙臂半跪在馬鐙下,為她搭了一條人臂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