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選他當心上人沒有錯。

沒準他也喜歡我呢！

反正宮女們和我講，男人看見心愛的女人都是會笑的。

然而，她們沒告訴我是怎麼笑的。

以至于，我十四歲那年，站在滿園杏花雨中對他表明心意的時候，被拒絕得很徹底。

「阿楚，我一直拿你當親妹妹。」

「日后，你定會尋得比我好千百倍的男子。」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再努力一把，他便離開了宮。

而這一走，就是數年。

15

「公主，駙馬爺都在宮外面等了您好幾天了。」

在宮里教習我的嬤嬤，對著我苦口婆心，「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我縮在被子里當鵪鶉。

是我不想回去嗎？

還不是傅君司那個變態不正常，我堂堂長公主，居然要去給他暖床，我不要面子的嗎？！

再說了，他又不喜歡我。

不是拿我當妹妹嗎？！

誰家變態哥哥，讓妹妹去暖床？

不記得我在被子里縮了多久，只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那夢，是我十六歲的時候。

父皇駕崩，沒到一個月，母后便憂思過度一并去了。

兄長那時剛登基，皇權飄搖，北域夷族頻頻進犯。

而我作為一個公主，除了跪在靈堂里哭，甚至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傅君司就是那時候來找我的。

「阿楚！」

不知道是我哭得厲害，眼淚濕了眼眶的原因，還是他來得匆忙，他渾身濕答答的，喚我的聲音都帶著沙啞，可卻帶著我可以依靠的信號。

我再也抑制不住哭聲，放聲大哭起來。

「母后，母后走了。」

「司哥哥，父皇走了，母后也走了。」

「他們不要阿楚了，他們不要阿楚了。」

傅君司的身上濕答答的，可懷抱卻很溫暖。

柔聲的安慰，似那最寬大的容身所，給了我可以躲藏的地方。

「阿楚不哭，沒有人不要阿楚。」

「阿楚不哭了，不要哭。」

「司哥哥在，我在，阿楚，我在的。」

那日之后，我大病了一場，沒等我再見他一面，他便跟著鎮北將軍離開了京城，一路北上去了北域，鎮守一方。

兄長說，這是傅君司的意思。

因為只要他作為云姑姑的血脈活著一天，鎮北軍就能幫兄長守住北域一天。

而他，確實說到做到了。

鎮北軍到達北域之后半年，夷族便主動退兵求和。那時人人都道鎮北將軍威武，鎮北軍戰無不勝。

可只有我和兄長知道，當時上戰場的，是傅君司。

被大軍包圍，性命垂危，卻仍然拼死一戰的，是那個被鎮北將軍府遺棄了數年的嫡長子，而非那個竊妻計謀、奪子戰功的無用的鎮北將軍。

16

我醒來的時候，屋子里燈火通明，我不記得讓宮人點過燈。

可伸了個懶腰，我看見的，是傅君司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口處，好似剛進門，手里還端著我愛吃的醬肘子。

他施施然道：「睡了一整天，我想你也該起來吃點東西了。」

肚子里此時唱起了空城計，我承認，他是懂我的。

「慢點吃，沒有人和你搶。」

接過傅君司遞過來的茶水，我好奇：「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去求陛下。」傅君司收回空杯子，將水續好，淺笑，「看樣子，是不信我。」

是的，我不信。

傅君司進宮的那幾年，就算是死也不會求人，就連自己燒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也絕不會和我們說上一句「有事」。

咬牙死撐，一直都是他的強項。

「一到梅雨季，你便入睡困難，我有些不放心。想著你既不愿回去，那不如我進宮陪你。倒也是上了好幾道折子，陛下才應允了此事。」

他說得輕松，我卻聽得不輕松。

我自幼便睡眠淺，一到梅雨季便格外嚴重，時常心煩到睡不著。

又因父皇母后走的日子也是在雨天，我便多了一重睡不著的理由。

但這件事，除了兄長無人知曉，就連貴妃嫂嫂和那群面首也不得而知。

因為我覺得，作為長公主，這是一件極其影響皇家顏面的事情。

外面大雨傾盆，看著一身單衣的傅君司，我突然沒了趕他走的想法，只是指著外堂的美人榻對他說：

「那你今夜睡那里。」

衣服都要脫下來的傅君司，手一頓，又原樣穿了回去，無奈笑道：「好。」

想讓本公主給你暖床，想都不要想。

一夜無夢，睡到天亮。

睜開眼，是傅君司手肘撐在床側，半拄著頭的睡顏。視線下移，是我牢牢抓著傅君司衣角的手。

我想說，這都是意外。

「你醒了？」

傅君司的聲音里帶著晨起的慵懶，他緩緩睜開眼，倒也是還沒聚焦，就俯身在我額間留下一個吻。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昨夜你做了噩夢，可是身子還有困乏？」

等會兒，到底是誰沒醒？

我還在做夢嗎？

這是傅君司？

17

我被傅君司領回了公主府。

送我回來的還有一道圣旨，因為我哥實在受不了我都已經嫁人，卻還沒事就往貴妃嫂嫂的宮里跑。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親妹妹也不例外。

回到府里，我本以為迎接我的，是我那一群貼心體己的面首。

誰知道，府門一開，入眼的是一群曬得黝黑的漢子。

我，我那麼大一群漂亮的美人面首呢？

院子里，不知道是誰聲音洪亮地來了一嗓子：「恭迎公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