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你怎麼了？」

5

「不妨事，腳崴了一下。」我揮著帕子道。

百靈和云雀攙著我，我坐到一旁的山石上，沖江月環和陸紹華道：「我坐坐便好，你們不必管我。」

「這哪成……」江月環柔聲道：「我陪著二姐姐吧。」

若非我見識過她的真面目，我都要被她感動了，我心中越恨臉上便笑得越燦爛。

「謝謝三妹妹，我并無大礙，你們還是去采水吧，別耽誤了時辰，記得把我那份也帶回來哦。」

我讓百靈將瓶子交給江月環的女使，江月環嘴上說陪我，聽我此言后，惺惺作態地說了幾句不舍的話，便與陸紹華一同離去了。

陸紹華走之前還扭頭瞧了我好幾眼，我笑容可掬地目送他們走入林中。

待他們走遠，我立馬沒事人一般站起來。

「走吧！」我對呆若木雞的女使們道。

云雀口吃道：「二、二姑娘，你的腳不是……」

百靈是個精細人，旋即擰了她一把叫她住嘴。

我尋到一處亭子，讓百靈和云雀擺上茶具，一面品茗一面欣賞著秋意漸濃的山林風光。

約莫過了三刻鐘，陸紹華一行歸來，我見江月環發髻上多了一朵粉嫩鮮艷的芙蓉花，我當即笑道：

「呀，這花簪在三妹妹頭上，真乃相得益彰，讓我想起那句‘芙蓉不及美人妝’。」

「二姐姐莫要拿環兒尋開心……」江月環羞赧地垂下螓首。

我也不問那花從何而來，笑瞇瞇地讓百靈拿采來的山泉水烹茶。

陸紹華與江月環坐下喝茶，我有意無意地夸贊他倆志趣相投，相貌登對，惹得陸紹華對我飛來不少眼刀子。

江月環越發羞澀，香腮泛紅，搭不上話。

回程時，陸紹華冷不防道：「二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估摸著他想說什麼，無非就是「你是何意」「你在玩什麼把戲」之類的，我展顏一笑，道：

「二公子但說無妨。」

他瞟了其他人一眼，示意他們回避，我卻攔下他們，道：「你們不必退下，明人不說暗話。」

江月環和下人們面面相覷，陸紹華咬牙切齒道：「你是何意？」

瞧，我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蟲。

我以不變應萬變：「我沒有在玩把戲，陸二公子若只是想車轱轆話來回說，恕璃兒不便奉陪。」

我丟下這句話，灑脫離場。

我還能是何意？不就是盼著陸紹華盡早與江月環王八看綠豆，互相看對眼嗎？君子成人之美，江月環才是那種能與他吟風弄月心心相印的女子。

奈何江月環只是庶出，嫁入侯府做正妻幾乎是白日做夢，只是我族中女子沒有給人做妾的。

她若不是心氣這般高，完全可以找個清白人家做個正頭娘子。

我懶得去理會他們，前世種種，也是我錯付真心，咎由自取，我不怨旁人。

我復活后沒想過要報復誰，我今生只想為自己而活。他們愛怎麼折騰都好，只要不妨我的事便可。

眼見秋去冬來，還有不到兩個月便是新春佳節。

年關將至，我如往常那般前往當鋪查看賬目，掌柜的正與我在后屋打算盤對賬，前頭響起陣陣爭吵聲。

6

我側耳傾聽，當鋪的伙計道：

「公子，‘當票’上白紙黑字寫著三貫錢，我那天還數給她看來著，你說少給了，誰知道你家老媽媽是不是在半路上弄丟了？」

一男子憤然反駁道：

「我乳母帶回家的只有兩貫八百文，她說伙計告訴她也是兩貫八百文，她目不識丁，你們分明是誆她！」

伙計不甘示弱：「說我們誆人？你可有人證物證？」

男子怒道：

「人證便是我乳娘，她帶回去的錢一文未動，我如今要贖回我乳娘的簪子！你道我該給多少？」

「自然是按當票上的給啊……」

掌柜的連忙出去調停，好言好語勸著「公子莫要動氣」。

我聽那男子的聲音有些耳熟，便湊到門縫后瞧了瞧。

與伙計爭得面紅耳赤的俊帥公子，不是陸紹元又是誰？

他身旁跟著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子，一面抹淚一面道：

「元哥兒，罷了罷了，都怪老奴老眼昏花，咱不與他們爭執……」

陸紹元忿忿不平道：

「崔媽媽，錢雖不多，但咱不能吃這啞巴虧！做生意但求童叟無欺，沒得這般指黑為白，欺人太甚的！」

眼見那伙計又要與陸紹元爭辯起來，掌柜的又連忙插在中間打圓場。

我已了解來龍去脈，上回陸紹元出手相救，我正愁著沒機會報答他呢。

趁他們爭持不下，我把百靈招了過來。

「你去告訴汪掌柜，這公子與我是舊識，讓他馬上把簪子還給那老媽媽。」

「是，二姑娘。」

百靈當即出了門，湊到汪掌柜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汪掌柜聽完，立即陪著笑臉，讓伙計把那崔媽媽的簪子取來還給陸紹元。陸紹元要將七十文錢給他，汪掌柜沒敢收，只是道：

「這是我們東家贈予公子的。」

「你東家是哪位？」陸紹元問道。

汪掌柜是個伶俐人，自不會泄露我的身份，他但笑不語。陸紹元將審視的目光落于百靈身上，百靈微微一顫，連忙退了回來。

陸紹元最終還是留下了那七十文，取了簪子與乳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