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直接尿在門口,臊氣撲鼻,哭咧咧道:「我……我看見了……他瘋了,十步以內橫尸遍地啊,兄弟們全掛他手上了,快跑吧老大!你碰了他女人,要死啊!」
王年粗壯的手臂一抬,胳膊下射出寒光凜凜的匕首,正中壯漢眉心。
王年知道自己敗了,扯爛我的衣裳,一邊去解自己褲腰帶,「娘的!殺人誅心,老子非當著他嚴謹玉的面爽了再說!」
他嘴里惡臭熏天,一股水溝子味兒,我胃里頓時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吐在王年的身上,被他結結實實甩了個耳光。
我用了十成力氣捶打他,反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我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懼,掙扎哭喊,「嚴謹玉!你死哪去了!嗚嗚嗚,再不來我就要一頭撞死在這兒了!」
「砰!」一聲震天響,門連著一排窗,轟然倒塌。
王年龐大肥碩的身軀顫了顫,睜圓了眼,撐在我兩側的胳膊一軟,齜牙咧嘴向我倒來,嘴角流涎不止。
胸前一熱,我低頭看見一柄劍從他胸口冒出來,血淋漓滴在我破爛不堪的衣衫上,很快連我的皮膚都染成了紅色。
一人掰著王年的肩,粗暴地將他從我身上掀開去。
眼前明光大盛,刺得我睜不開眼。我只模糊看見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下一刻,一只濕漉漉的溫熱手掌蓋住了我的眼,濃郁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
「湛湛,閉上眼,別看。」嚴謹玉顫聲說道。
我仿佛被人割去喉嚨,一言不發,蒙蔽在一片黑暗里,抖若篩糠。
嚴謹玉沒比我好多少,為我捂眼的手在抖,抱著我的手在抖,渾身都在抖,連說話都是發顫的,「湛湛,哭出來……你哭出來……我在這兒……別害怕……」
慢慢地,我后知后覺地啜泣一聲,抽噎幾下,然后是號啕大哭。
「湛湛,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嚴謹玉抱緊了我,反復念叨。我看不見,只覺得他身上黏糊糊的,味道讓我有些難受。
「為什麼現在才來!」委屈一股腦地涌出來,我淚珠子不要錢地往下掉,嗚嗚咽咽,語無倫次,「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嚴謹玉將我死死按在懷里,「我要你,湛湛,我要。」
「我差點就死了……」我抽噎著,「你不來,我就撞死在床上……我死也不要便宜王年。」
嚴謹玉一下下輕撫我的背,「該死的是他,不是你。」
「他要造反……」我用力推開他,眼睛腫成核桃,「他……他私屯兵馬!他京城有人!他污蔑我!」
眼前的場景讓我心肝一顫,嚴謹玉一臉憔悴,臉上掛著斑駁血跡,從頭到腳,像在血里泡過一樣,他往日干凈整潔的衣領、袖擺扯得粉碎,露出的大片胸膛上,傷痕累累,手臂的幾處深可見骨。
他身后,王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窗外,是無盡的吶喊和痛呼。父皇帶著人,開始收盤。
嚴謹玉渾身一僵,挪了身子靠近我,坐在床榻上,遮住了身后的場景。被我撞見這副樣子,他有些手足無措。
我咬著唇,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的傷,時不時抽噎幾下,無比心疼。
嚴謹玉啞著嗓子,「湛湛……查清楚了,是京城平南伯府做的假賬。」
他似乎幾宿沒睡了,聲音里滿是疲憊,「你打了他,他懷恨在心。最后做了王年的靠山,意圖謀反。
他有些語無倫次,一句話說了好多遍,贖罪一般。
我伸手,輕輕替他擦去臉上的血漬,我不在乎是誰污蔑我,不在乎誰與我有仇有怨,我只在乎嚴謹玉,「這些天,你去哪了?」
「查案。」嚴謹玉聲音發顫。
「為何不跟我說。」
嚴謹玉沉默了。
幾乎用盡所有的勇氣,我才說出這句話。
「嚴謹玉,回京以后,我放你走。」
永遠都是這樣,嚴謹玉怎麼想的從來不說,他把什麼都憋在心里,最后只給我一個結果。我是公主,自小心高氣傲,什麼都拉不下臉來問。我們兩個的缺陷是這樣明顯,又難以相合。
僵局一日破不開,便永遠有數不盡的誤會等著我們,讓我們注定難以繼續走下去。
分開吧,他不必再為我操心,不必為我奔波,不必受我所累,將抱負深藏。
我也不必再患得患失,每日費盡心思,只為證明他愛我。
嚴謹玉滿眼的光一寸寸黯淡下來,他嘴唇顫抖,張了張,最后也沒說出什麼話來。良久,他抱起我,換了一間房,打了熱水來替我仔仔細細擦干凈,又順手將自己沖洗一番,才將我安頓在被子里。
我翻過身對著墻,不去看他,眼眶卻紅了。
我聽見嚴謹玉在床邊蹲了很久,然后起身,他拉開門,門又關上。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剛換的被子濕了一大片。
他就這麼走了,連一句挽回的話都不愿意講,也許本就沒有多少情分吧。
我嗚咽出聲,突然一聲嘆息從后面傳來,離我很遠,嚴謹玉還站在門口。
「湛湛,臨走前,有些話,我不說,也許這輩子就再也沒機會了。」他聲音落寞。
我沒動,靜靜聽他說話。
「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你做事總是隨心所欲,性格乖張,鮮活燦爛,像一朵嬌花,被養得明媚金貴。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你會不惜落得聲名狼藉,也要為我出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