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打住!」我知道他又要說教,嘟噥道,「我從小就不愛聽你念叨。」
「不巧,不出意外的話,公主下半輩子,都要跟微臣過了。」嚴謹玉淡淡地提醒我,一如我心中泛起淡淡的憂傷。
我可能有點喜歡他……
我和他從小打到大,竟然會喜歡他……
我愣神的功夫,嚴謹玉已經抽出一份地圖,開始細細研讀。
我湊過去,「你在看什麼?」
嚴謹玉眼都不抬,「江南城防布局圖。」
我一愣,「你懂這個?」
他緩緩抬起眼,意味不明道:「諫官當諫天下之事,若只是一知半解,如何擔得起御史一職?」
我腦子一空,認真的男人,真有魅力……
「你對軍事感興趣,大可謀個武職,為何年紀輕輕的,非要混在老人堆里,跟人唇槍舌劍呢?」
嚴謹玉一愣,神色淡淡道:「公主,駙馬不得掌權。這是規矩。」
這下輪到我發愣了,若早知道這條規矩,毀人前途的事,我斷不能做出來。嚴謹玉家風清正,出身矜貴,自幼聰慧機敏,年紀輕輕便得了父皇賞識,人又好看,弱冠之年媒婆便踏破了嚴家門檻。父皇說,嚴謹玉乃經世之才,假以時日定能封侯拜相。
得知我一時意氣斷送了嚴謹玉的前途,心里沒有來的酸楚起來。為什麼在我決定喜歡他的時候,讓我知道自己犯了錯。
「對不起。」我尾音發顫,堪堪忍住不哭出聲來。
嚴謹玉眼中閃過詫異,乍見我眼眶發紅,露出一絲手忙腳亂來,替我擦淚道:「我不怪你。」
「為什麼?」被他一哄,我更加委屈,珍貴的淚珠子說下就下。
「你為我聲名狼藉,我自當娶你。」他溫聲道。
原來他還是為了這個……
并非所謂的喜歡罷……
「我從不欠別人情,等回去,我就同你合離,日后你安心做你的將軍。名聲什麼的,我不用你還。」我悶悶道。
嚴謹玉原本溫和的神色忽然僵住,眼神復雜道:「你說什麼?」
「合離啊。」我以為他被我感動到了,「你自由了。」
「你再說一遍?」
我聽著嚴謹玉后槽牙咬得咯咯響。
「合——」
「宋湛!」他低吼一聲,喚了我全名。
我嚇得一哆嗦,驚疑不定,「你發什麼瘋……」
嚴謹玉眸子里燃起熊熊怒火,猛地勾住我的腰,只用了一只手,便輕而易舉將我送進他懷里,「我娶了你,絕沒有休妻一說,更不會合離,你早日斷了這個念想。」
我不敢相信他對我情根深種,絕對是該死的責任感作怪。
我神游天外之際,只聽他道:「你有沒有想過,將來你誕下孩子,該如何解釋他沒有父親?」
我隨口道:「這才幾天啊?你怎敢篤定一擊即中?」
話落,我察覺到嚴謹玉危險的目光,警覺地看著他。
他此刻的眼神我十分熟悉,每次要折騰我前,他就會這麼看我,深沉又充滿侵略。
我急中生智,先發制人,「原來你不跟我合離就是為了孩子!我只是替你繁衍子嗣的工具!」
「湛湛,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要曲解。」嚴謹玉捏住了我的下巴,抿著唇,低頭印上來。
我的閨名從他嘴里喊出來,親昵惑人,曖昧叢生。我生平第一次覺得父皇起的名字真好聽。
馬車顛簸,嚴謹玉淺嘗輒止,我兩瓣嘴唇卻遭了害,又腫又疼,我依偎在他懷里,一雙腳無聊地晃悠著。
我記得當年我這樣坐在皇祖母懷里,嚴謹玉斥我有失體統。
我如今也坐在他懷里,笑盈盈地問他,「你當年看不慣我這樣坐,如今親身體驗一番,感覺如何?」
嚴謹玉未料到我扒陳年舊事,訝異過后很快鎮定下來,「夫妻之間,不算逾矩。」
一看就是老雙標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嚴謹玉這人,表里不一,不過護短這一點,我很受用。
想到這,心里不禁泛起酸水,「若你娶的是別人呢?也會抱著她?跟她親親密密地說這些話?」
這是道送命題,連我都覺得實在難為嚴謹玉了。
他先前又不喜歡我,如今未必有多喜歡,若是娶了別的女子,不但前途光明,人家還溫柔小意,婚后豈不是蜜里調油。
想到這兒,我像個打翻了的醋壇子,渾身泛著酸味兒。
嚴謹玉輕笑一聲,「公主吃微臣的醋了?」
「你瞎說!」我死鴨子嘴硬,「你多好啊,我吃你的?」
嚴謹玉目光淡然地看著我,「我娘是普通的京城女子,與我爹相敬如賓地過了一輩子。我爹公務繁忙,大多時候,她一個人守燈到天明,熬到三十歲的年紀,得病去了。嚴家的歷代男人都是如此,無愧于天子,卻愧對妻兒。若非公主執意嫁過來,嚴某此生,未必娶妻。」
「你不娶,嚴家不就斷了香火?」
「是啊,」嚴謹玉的眸子里一層層染上笑意,「公主救微臣于水火,臣不勝感激。」
我以前覺得嚴謹玉說話刺耳,想不到有一天能從他嘴里說出順耳的話來。
「大人,前方山路泥濘,恐有塌方,要不要繞行?」車外有人稟報。
我疑惑,「這些事跟你御史大人有何關系,他們是不是欺負你?」我擼袖子,要出去和那群光拿干糧不干活的老學究理論,被嚴謹玉攔下。
「等我,我出去一趟。」
「憑什麼!本公主的駙馬何時輪到他們指揮了?」我猛地起身,「我宰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