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乃嚴某至親,若有人存心辱沒她,別怪本官不客氣。」
我捂著嘴,在小攤販怪異的目光里,激動地兩腳跺地,又轉了兩個圈,只覺得世間再也沒有比今日的長街酒肆下,站著一個嚴謹玉更美的景色了。
南公子委下身子,踉蹌著如一條落荒而逃的狗,臨走時揮著拳頭,喊道:「嚴謹玉!你給小爺等著!」
嚴謹玉冷漠地勾起嘴角,「嚴某靜候光臨。」
我知道南公子又要使壞!嚴謹玉為我出頭,若是慘遭厄運,該怎麼辦?
我躲在角落里,輕輕喚道:「阿誠!」
阿誠是父皇派給我的貼身隱衛。
一道身影出現在身邊。
我說,「再把他打一頓吧。
嚴謹玉是本公主的人,平南伯府跟他作對,就是跟我作對。
上次阿誠沒收住,打得平南伯府請了接骨大夫上門。還是自己來比較放心。擇日不如撞日,阿誠在一個巷子里將人捆了,頭罩麻袋推倒在地。
我舉著早已準備好的胳膊粗的棍子,張牙舞爪地朝著他揮下去。阿誠教我,打人要對著屁股揍。
巷子里響起平南伯府公子的哀號。
我打了七八下尤不解恨,正欲打第九下,巷子口忽然傳來哭嚎,「公子呀!你在哪兒!」
麻袋發出嗡嗡的聲音,胳膊腿兒透過麻袋胡亂掙扎,「嗚嗚……在這兒在這兒!」
我棍子一扔,忙不迭揮手,「阿誠,快跑快跑!來人了!」說完扭頭就往巷子里扎。
阿誠跟著身后,一言不發,他武功高強,我是不用管他的,只是此人有潔癖,從不碰人。逃命的時候,只得我自己來。
身后傳來平南伯府公子氣急敗壞的喊叫,「剛跑沒多久,快給本公子抓住他!」
我吐吐舌頭,提著裙擺飛速地跑,七扭八拐,終于看見了巷子口。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緊張極了,腳下一急,絆在石頭上,「啊……」
一只大手倏地勾住了我的腰,將我拉進一個更隱秘的巷子,人從身后呼嘯跑過。
我落進一個寬大堅硬的懷抱,熟悉的氣味傳來,仰頭一看,「嚴謹玉,你怎麼在這兒!」
他不是回府了嗎?怎會出現在巷子口,后背倚著墻,將我抱在懷里。
「剛才聽到多少?」嚴謹玉眼神盯住了我,叫我想起小時候學堂夫子考教功課的時候。
「什麼聽到多少?」我裝傻,眼神四處亂掃。
嚴謹玉沉著臉,「我再問一次,剛才他說的那些話,你聽到多少?」
南公子那些污言穢語嗎?
我搖頭,心虛地不敢看他,「我什麼都沒聽見……」
「那為何從巷子里出來?」
嚴謹玉怎麼問題這麼多。
我低著頭,大言不慚道:「本公主隨便逛逛。」
嚴謹玉聲音像浸了冷碴似的,「如果臣沒猜錯,你隨便逛逛,就偶遇了平南伯府的公子遭人毒打。」
「你怎麼知道!」
「湛湛!」嚴謹玉冷著臉,「你做事,從不考慮后果嗎?」
我被他喝得一抖,心里委屈泛上來,「能有什麼后果?」
嚴謹玉抱著我,神色冷峻,「你真以為,平南伯府那麼好欺負?若無依憑,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直呼你名諱。
我哪里不知道平南伯府厲害,可事出有因,我又沒露馬腳,怎會被人查出來。
「好不好欺負我都欺負了,你能把我怎麼樣嘛?」我氣得跺腳,我還不是因為他!換成別人,誰愛管呀!偏偏他還不領情。
嚴謹玉一噎,半晌冷聲道:「是,臣不能把你怎麼樣。
他松開我扭頭就走。
我心一突,抓住了他最后的一句話,追上去,邊走邊問,「嚴謹玉,你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
嚴謹玉面若寒霜,頭一次,我在他臉上看見如此鮮明的情緒,他生氣了。
我伸手拉他的袖擺,一扯,他便也停住腳,任我拉著不放。
見他不說話,我咬著唇,別扭道:「我總不能看著南公子打你吧!」
嚴謹玉側過一半身子,低頭看我,「公主,打人并不能解決問題,這世上,總有更好的法子。」
總有更好的法子。
從小到大,我做了沖動的事,嚴謹玉總會這麼說。
我聽倦了,嗆白道:「什麼是更好的法子?由著他打你罵你,忍氣吞聲嗎!他欺負誰都行!就是不能欺負你!」
嚴謹玉一噎,閉了閉眼,認命般臉色漸漸褪去冷意。
半晌,他嘆息一聲,牽起我的手,拉著我慢慢往公主府走去,「這樣的事,以后不要再做。」
只要南公子不作妖,我才懶得管。
我張了張嘴,頂撞的話咽下去,不情愿道:「知道啦,嚴大人……」
又過了幾日,聽說嚴謹玉在朝堂上參了平南伯府一本,言辭犀利,連平南伯的玉珊瑚怎麼來的都給扒了個底朝天。事后南公子被平南伯打得差點下不來床。
我這時才品出味來。
原來更好的法子,是這麼個好法。
我支著頭望著窗外,忽然有點想他。嘆了口氣,桌上有剩了一半的金絲蜜棗,還有滿桌零落的核桃皮。
「公主,還要敲嗎?」丫鬟拿著小錘,無助地看著我。
旁邊的瓷罐里,裝滿了噴香的核桃仁兒,各個顆粒飽滿。
「駙馬呢?」這個月我不知道第幾次這樣問了。
「駙馬忙于朝政,至今尚在宮中。」
父皇哪里是給我找了個駙馬,分明是給他自己找了個免費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