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唱一和,圍著我取笑,無聊。
玲瓏氣得要上前去同她們理論,我連忙把她拉到身后,笑吟吟對她們二位道:「姐姐們見笑了,這不是上回宮宴,那些個貴族夫人一見我這樣打扮,回去后效仿成風,荊釵布衣現在可是晉安城的風尚,我這也是與民同樂嘛。咦,姚姐姐,你這孔雀藍羽簪戴上可真漂亮,差點把李姐姐的風頭都壓下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姚姐姐才是貴妃呢。」
姚妃真以為我在夸她,抬手碰一碰自己發上的孔雀藍羽簪,沾沾自喜。李貴妃臉色微沉,目光終于從我身上轉移到姚妃發上的孔雀藍羽簪了。
我幫她們牽線點好戰火,拉著玲瓏上轎去了。
倒霉,上轎前還撞見沈延,他騎在馬上,那雙幽黑得泛藍的眼眸上下審視我,那目光尤其逡巡在我的脖子上,過了半晌,可能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似乎松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道:「九臺山上有許多小鹿,曇妃娘娘你應該會喜歡。」
小鹿,從前的曇仙兒喜歡,現在不見得。柔弱、任人欺負的可愛玩意兒,不頂用。
我對他沒有喜悅地微笑:「比起小鹿,本宮比較喜歡惡虎野狼這些猛獸,扒了皮還可以拿來做皮衣御寒。太子殿下真是不了解本宮。」
沈延面色不虞,微滯片刻,忽然又笑道:「既然娘娘喜歡,兒臣回頭為你獵幾只,給娘娘做幾身御寒皮衣。」
我呸。誰稀罕呢。可我不能直截了當表達我對他的不屑和厭惡。
我還得哄著這位太子爺呢,指不定哪天還能從他手底下掙下一條命來,我對他露出溫柔的笑:
「哦,太子殿下有心了。」
他溫柔地笑了笑。
呸!
我和玲瓏總算進了轎子,清靜了一會,浩浩蕩蕩的隊伍壓地銀山般朝九臺山方向前進。
我撥開小窗簾,倚在沿邊,撐著下巴,看宮外的山山水水。
「娘娘,你剛才撒謊了。」
「什麼?」
「你明明就不是與民同樂,你昨晚翻箱倒柜,試了一晚上衣裳,就這一身還稍微穿得出來。還有簪子也是,你是把最顯擺的那幾只都簪上了......」
我轉過身,捂住玲瓏的嘴,「你給我閉嘴。」
八
上山的半途,我們遇到伏擊。
外邊刀光劍影,兵刃擊撞。
我跟玲瓏躲在轎子里,她扯著我的袖子瑟瑟發抖。
我在窗簾處挑一個小縫看,東廠的人和殺手纏斗,主要在前方,而我這個不受寵娘娘的轎子是在隊末,似乎沒什麼人注意到我們這邊。
我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借亂逃跑。只要逃了,不用殉葬,不用虛與委蛇,或許,有沒有可能,我也能過上自由舒心的日子。這個想法一竄出來,就再也壓制不下去了,這宮外的山山水水,都在爭先恐后地誘惑著我。
「玲瓏,我們跑吧。」
玲瓏是個膽小鬼,可她的忠心總是能戰勝她的怯懦,我牽著她,躡手躡腳從轎子里鉆出來,后方是一大片幽深的森林,闖進去,逃跑。
就在我們離深林還僅有短暫的十幾步距離時,有人把玲瓏敲暈了,我被挾持了。
被追殺到窮途末路的殺手,正好撞上我們。人倒霉起來真是沒邊。
殺手一手按住我的肩膀,一手拿刀橫在我的脖子上,冷刃緊緊貼著肌膚,激起層層寒意,那是很鋒利的刃口,還沒怎麼用力,脖頸上就已經滲出粘膩的血珠了。
追殺的人也到了眼前,夏侯離,沈延。
殺手寒聲沖著他們喊:「再不住手,我就殺了她。」
天真的殺手,拿我要挾面前的這兩人。
可悲可憐,殺手跟我曇仙兒一樣倒霉。他怎麼能想到,他隨手撈的這位娘娘,是頂沒用的人質,我死不死,對他們來說,根本就無所謂。
我本該就順從地等死的,可是我答應過我娘,無論如何,好好活下去。好好活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活下去,要活下去,起碼我要盡力。
我的目光掠過對面的人,求助柔弱的目光,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可是總不能放棄吧。
夏侯離的目光和我撞上,可那雙在床上動情溫柔,臨行前含笑脈脈深情的桃花眼此時只落著肅殺的凜冽,他望著我,手掌沉穩地按在腰間的繡春刀上,并沒有下令住手。
他的眼神已經明明白白告訴我了,夏侯離,不會救曇仙兒了。
我把目光移向沈延,他碰上我的目光,像被火燙了似的,立刻收回去,又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到夏侯離身上,唇角微微勾上審視探究的冷笑,他在觀察審視夏侯離。
東廠的護衛擁護著陳皇后上前來,她定睛一看,被挾持的人原來是倒霉的我,很顯著地松下一口氣,輕輕一笑,望著我,佛口蛇心道:「曇妃向來顧全大局,這回就且委屈委屈吧。」
我冷聲作笑,沒有說話。
她很快又把那張偽善的臉轉向夏侯離,不假思索命令道:「督主,不要耽誤了祭天的時辰,請即刻下令射殺。」
夏侯離對陳皇后從善如流,立即舉起左手,四周弓箭手齊刷刷彎弓舉箭,對準我和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