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懷謙走進來時,風里夾雜著酒釀香氣。
「知因。」應懷謙聲音里是克制的歡喜。
「快揭蓋頭吧,今晨我卯時一刻起的,困得很。」
應懷謙一動作,我頭上的大紅喜帕便被挑了下來。
應懷謙今日穿緋色吉服,襯得他溫潤儒雅、雋秀挺拔。
目光撞到一起時,我只覺臉更燒了。
應懷謙坐在我身旁,我才瞧見他紅了耳廓。
「知因,這次多謝你。」
「別說這些了,我要卸了妝發睡了。你若真要謝我,多給些銀子便是了。」我將耳墜子取下來。
應懷謙將我扶到鏡子前:「我替你卸。」
我也不推辭,由著他擺弄那些首飾。
應懷謙不知在想什麼,面上蘊著笑,眉目含著情。
別說,他這個樣子,倒比他從前那痞子樣叫人心動。
「知因,成婚后你想去哪里游玩?」應懷謙手上動作快,說話間首飾卸了一大半。
「我,想去騰越,一來離得遠,咱這一去一回,少說也得一年多。二來,那里盛產玉石,我想自己采一塊石頭,做個玉雕。」我說著一臉向往。
應懷謙將我頭發散開,拿起篦子替我蓖頭:「好,那就去騰越。」
我昏昏欲睡,想起身去床上。
應懷謙卻將我打橫抱起來:「你不必動,我抱著你。」
我看著他好看的面容,只覺自己不虧,便伸手抱住他脖頸。
應懷謙低垂著眼,嘴角卻彎起來。
他將我放到床上,我便鉆進了被窩:「你去外間睡吧。」
應懷謙愣了愣:「為何?」
「難不成你還想和我睡?條約里可沒這條啊。」我瞇著眼看他。
應懷謙一把掀開被子跳進被窩里,傾身壓著我,我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心也慌起來。
「你莫出聲,我若去外間睡了,叫我爹知道,那金子你還要不要了?」
應懷謙聲音壓得低,他的臉離我也近得很,近到,我見著他豐潤的唇,便生出咬一口的想法。
「好、好吧,那你睡邊上,別挨著我。」我咽了口口水,將臉偏到一旁,不敢再看他。
應懷謙輕笑一聲放開我,老老實實地在我身旁睡下。
本來極困倦的我,因著身旁睡了一人,便再也睡不著了。應懷謙倒是很快睡著了,他睡著了不算,還手腳并用,將我抱到懷里。
想我一個花季少女,被一個成年男子抱著,還是在這春日里,心中生出幾分躁動,身上也熱起來。
我本想推開他,卻見他睡得那般安穩,終是沒忍心。
這一夜,我瞪著一雙眼,看著應懷謙家大紅色的帳幔,看了一夜。
第二日去向公婆敬茶時,婆母見著我紅腫的眼,便給了應懷謙幾捶,邊捶邊道:「也不知愛惜自己媳婦兒,那樣折騰一晚,她身子能受得了嗎?」
應懷謙低垂著眉眼偷笑,我愣在當地,不知該說什麼好。
婆母轉而對我笑得慈藹:「因因,昨夜辛苦了,這套首飾,算作給你的補償。懷謙以后若再胡鬧,你便告訴我。」
我躊躇著該不該收,應懷謙卻先我一步將盤子端過來遞給綠雲。
「多謝母親,我以后定會好好疼惜知因,不叫她夜里勞累。」
我挑眉,這是可以說的嗎?
10
成婚后,公爹果然不再管著應懷謙,甚至還催促我與他早些動身。
那便動身吧。
應懷謙收拾行囊裝了一輛車。
我背著我的包袱,看著那車:「你從前也是這樣出游的?」
應懷謙接過我包袱,順帶著將我抱上車:「一人一包袱。從前是從前,現今我們兩個人了,沒必要叫你吃那些苦。」
應懷謙將小食都擺在小幾上:「缺什麼你說,叫全貴去置辦。」
全貴是應懷謙的近侍。
他帶了全貴,我帶了綠雲。
「不缺了,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我拿起一塊糕丟到嘴里。
應懷謙坐到我身邊:「我爹娘可說了,若你受了委屈,他們可一個銅錢都不給我了。」
我忙坐好:「那怎麼行?」
應懷謙笑開:「是啊,故而我要將你照顧得很好。」
我拍了拍他的肩:「我會顧好自己,你記好游記便是了。」
應懷謙坐得離我又近了些:「看過我寫的游記了?」
我頷首:「寫得甚好,風土人情冷暖,看你寫的,好似自己也走了一遭。」
「那你對我的歡喜,有沒有多幾分?」應懷謙滿眼希冀地看著我。
「我是沖著錢來的,你別跟我談情義。」我略帶嫌棄地看他一眼。
應懷謙一臉委屈:「你就不能既要錢,也要我嗎?」
「嘶~你容我好好想想。」我抬手壓住眉角。
按他說的,也是一筆不虧的買賣。
一路上我與應懷謙相處得倒也融洽,主要是因為他處處以我為先,事事與我商量,我偶爾使小性子他也不惱,依舊溫和勸慰,使我心緒舒暢,吃得香睡得好。
我本想著,這是他在偽裝,獵人在完全獵殺時刻之前,總會用偽裝來迷惑獵物。我只等著他敗露本性。
可我等啊等,直到騰越,他還是一副好脾性,且事事周到,不說與我們一片和樂,也從不與外人發生爭執。
11
我們到騰越時,正是八月酷暑,但這里卻還如春日一般,溫暖濕潤。
以往駐店時,總是我與綠雲一間房,但今日到了騰越要住店,應懷謙卻非要同我住一間屋子。
晚間歇息時,我看著那張窄小的竹床,大約將將能容納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