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穿著被香料熏透的衣裳,我遠遠便見著背了一身梨花的應懷謙。
「賣花的。」我出聲喚他。
應懷謙轉身看我時,梨花枝纏在一起,擠落了些許花瓣,掉在他發上、衣袖上,襯得他如昆山月雪般高潔。
他粲然一笑:「來了?」
我走到他身旁,面色有些不自然:「你說,這衣裳是不是熏得太過了?」
應懷謙探身聞了聞:「雖有些濃烈,但我聞著,還是很好的。」
我這才放下心來。
岑敬賢離我越近,便用衣袖將口鼻捂得越緊。
我的心又懸起來。
「池二姑娘,煩請讓一讓。」岑敬賢因捂著口鼻,甕聲道。
「岑公子,這梨花清雅,配你正好。」我笑著上前,將梨花捧到他眼前。
岑敬賢別過頭換了口氣:「池二姑娘,你今日熏的什麼香?」
我以為他喜歡這香味,便歡喜道:「是梨香。」
岑敬賢頷首,捂著鼻子側身與我錯開:「實在不必如此浪費這好香。」
我再一次看著岑敬賢的背影,泄了氣:
「賣花的,我就說這香熏得太過了。」
應懷謙圍著我轉了一個圈:「我覺得與你正相宜。」
「我將一整包香料都用上了。岑公子分明就是嫌棄的,他說我糟蹋了那香料。」我垂頭喪氣。
「那是他不懂香料。」應懷謙依然替我開脫。
「我看他是不想懂我。」我癟嘴哀怨地看著那清冷蕭索的背影,「不過說是說,這香確實熏得我有些頭暈。」
「那是他的損失。」應懷謙站在我身旁,「明日,咱們再換個策略。」
我這人雖說平日里什麼都看得淡,可是,當遇到挫折時,我便越挫越勇。
「你說。」我頓時又來了興趣。
「我想你該保留一分,神秘感。
」
應懷謙說得詭秘。
我與他對視一眼,立刻會意,不住地點頭。
4
綠雲看著我,猶疑道:「二姑娘,真要這樣出去?」
我邊下樓邊道:「嗯,我得快些去,要不岑公子該走遠了。」
綠雲跟在我身后小聲絮語,我也顧不得聽她說什麼,一門心思往那小路上跑。
「池二姑娘?」
應懷謙瞇著眼看了半晌,依舊遲疑出聲。
「是我,賣花的。」
我將藏在頭巾里的臉露出來。
「你怎麼裹成這樣?」應懷謙驚疑地問道。
「不是說,要我保留神秘感嗎?裹成這樣,夠神秘了吧?」我說著又將頭巾拉起來,遮住臉頰。
應懷謙被這話噎住了,他豎起大拇指:「另辟蹊徑!活學活用!」
「唉,你今日怎地不賣花了?」我見他兩手空空地站著便問。
「我見那人也不是個愛花的,便不賣了。」應懷謙指了指朝我們走來的挺拔身影。
「別言語了。我要保持神秘感。」說著將應懷謙推到路邊,我則蒙著臉站在路中間。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我身邊停頓一瞬,似乎是挪動了幾步,再由近及遠。
「他看我了嗎?」我看著岑敬賢的背影問應懷謙。
應懷謙搖頭。
「是還不夠神秘嗎?」我不解地問。
應懷謙沉吟:「不是。他或許都不知道,方才裹成粽子的,是你。」
這話猶如一記重錘捶在我心上。
「賣花的,你還有什麼奇招?」我沉下心,虛心求教。
應懷謙眼里滿是贊賞:「池二姑娘,當真是越戰越勇,令人欽佩。」
「大約,我只是想嘗嘗勝利的滋味。」我將頭巾重新裹起來。
「人都走了,你還裹著這個做什麼?」應懷謙問。
我往左右看了一眼:「不想我爹風評被害。
」
應懷謙挑眉:「倒挺顧爹。」
我嘆息一聲:「不得不顧啊,萬一害得我爹掙不了銀子,那我還拿什麼去廣闊山水間游玩?」
「屆時姑娘別忘了帶上我,我也喜歡游玩。」應懷謙似是來了興致。
「好,等攢夠了銀子,我就帶你去。」我許下承諾。
「池二姑娘,質如璞玉,得以相識,是我之幸。」應懷謙雙眼含笑地看著我,好端端地夸起我來。
「你倒是先同我說說,還有什麼妙計吧。」想起這茬,我頓覺苦惱。
應懷謙斂了笑:「明日你來,我告訴你。」
5
我以為應懷謙憋了個大招。
結果卻是——
岑敬賢走過去時,叫我往地上扔一錠銀子。
「岑公子,你的銀錠子掉了。」
我撿起來小跑好幾步都未趕上岑敬賢,正停下喘氣時,岑敬賢回頭:「是你的銀錠子。」
說完再未給我一個眼神。
隔日,岑敬賢走過來時,我跌坐在路中間。
「哎呀,岑公子,人家跌倒了,要你扶才能起來。」
我覺得我是把握好應懷謙說的,柔柔弱弱的那個度了。
可岑敬賢卻轉身便往回走。
自那天后,我再也沒在這條路上見過岑敬賢。
我的希望破滅了。
岑敬賢寧肯繞路,也不想再見我了。
于是我沉寂了,閉緊了房門,誰都不見。
我爹聽我娘說我害了相思病,便張羅著要叫人將岑敬賢綁來,嚇得我立時出門將他攔住。
岑敬賢是我們江州出了名的讀書人,他參加鄉試,已是江州解元,只等明年進京參加會試,若是考中了進士,狀元及第也是極有可能的。今日要是被我爹綁了,我們一家的人頭還要不要了?富貴還要不要了?
將我爹娘安撫好,我才穩坐一刻。
「知因,要不爹花些銀子給你買一個夫君回來,那個只知道念書的呆子有什麼好的?」
我爹語出驚人。
我娘贊同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