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會子能給我好臉色才怪嘞！

他話音不陰不陽，「大荒神女駕臨，這回又是為了什麼事啊？」

「上次不小心打亂了你精心設計的命格冊子，我深感慚愧，這不賠罪來了嘛。」我笑嘻嘻地把懷里的酒壇拋向他，「上好的桃花釀，仙君莫要嫌棄。」

司命撇撇嘴，他掀開蓋子聞了一聞，訝道：「哦？桃花谷的酒？」

「是呢。」我不迭點頭。

司命最近對桃花仙子有意思，我這不投其所好麼！

不過這桃花釀也不是我求來的，是我讓海棠仙子去要的。

她畢竟是桃花仙子的自家姐妹，說話比我一個外人管用。

「嘗嘗，如何？」

司命小抿了一口，臉色緩和不少，不過他是個死傲嬌，說不出什麼軟話來，只不屑道：「算你有誠意。」

我見他心情不錯，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這下，他應該不會偷偷給蒼梧增添無謂的坎坷了。

圍繞著他的長木桌走了一圈，只見桌上有三個透明壇子，上面各貼了紙條。分別是，「歡」、「苦」、「結局」。

壇子旁邊還有一方玄金色的漆盒，我認得那個。這是司命已寫好的命格。

凡人投胎前會隨機抽取一張，抽到什麼，便是他此生的命。

我好奇地伸手進去，抓了一把。

只見上面寫了許多字，字條幅首有簡短的判詞。

什麼『命運多舛，大器晚成』啦……

什麼『少年得志，老來凄慘』啦……

什麼『愛而不得，情深總被辜負』啦……

這個死司命就愛狗血，溫馨平淡不好嘛？干嘛非要這麼折磨人？！

他真該下凡歷劫感受一波人間疾苦，他知不知道，他隨隨便便一句「命運多舛」會產生多少血淚、痛與怨？

可他是掌管命格的司命，我又不能橫加干涉，只好嘟囔道：「你好歹是司命仙君，創了那麼多命格。怎麼不多體恤一下他們，人生不過數十載，譬如朝露一般短暫，你還讓他們這麼艱難，是不是過了點？」

司命白我一眼，「你是第一天做神仙嗎？還是在凡間地府待久了不知道天道定數？」

「天道昭昭。有喜就有悲，有甜就有苦。眾生都是隨機抽取的命格，我可沒有偏頗誰。若抽到一手爛命，還要怪我麼？」

他這話聽起來大義凜然，其實不然。我總覺得他是會在職責之內，故意多安排些狗血情節。

我悄聲嘀咕：「那我師哥的命格，怎麼那麼好？」

司命勃然大怒，「你師哥命格那麼好，你心里沒數麼？你拿我的命格數據庫要挾我的時候，你心里沒數麼？！」

他一拍桌子，「再不會聊天就出去！」

「好好好。」我實在是怕了他這古怪性格，連忙告饒，「仙君說什麼都對，仙君最公平最正義了！」

司命氣得臉圓。

他一邊收拾他的小匣子一邊惱火：「阿棠，跟你聊天我遲早得氣死。」

真冤枉，除了我，這天上應該沒有哪個神仙愿意陪他聊天了。

司命忙著整理他的冊子不理我，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只好左瞧瞧，右看看。

他這屋里除了高出天際的柜閣，還有一面一人高的大圓鏡。

圓鏡看上去只是普通鏡子，里面映出我的模樣。

可我伸手一觸，那圓鏡就像水面一樣，泛起波瀾，變得模糊不清。

「那是往生鏡。」司命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回我，「你說出人的名字，可以看到他的一生。

」

「這麼神奇？」

我立刻就想看蒼梧在人間的經歷，可一想到他才入輪回沒幾年，現在應該是個啥也不懂的小屁孩。

看他多沒意思！

我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宿攸。」我說。

鏡子漣漪波蕩沒有變化，我納悶許久，恍然大悟：「慕容攸。」

很快，鏡子里就隱約露出兩條模糊的人影。

奇奇怪怪的姿勢，怎麼好像疊在一起？

我以為我眼睛不大好，湊近去看。

司命不知何時冒了出來，他一把捂住我的眼睛，罵道：「你怎麼這麼不害臊！盡看些人間不讓播的東西。」

「我哪知道剛好到那兒！」

好好的才看了兩個模糊的影子，怎麼就不害臊了？！

我用力去掰司命捂我眼睛的手，「讓我看一眼沒事的！我是芳齡上萬的老太太了……」

司命就是不松，他手勁兒大的很。等他放開的時候，鏡子里的綺麗光景早過去了。

女人挺著大肚子，坐在床榻邊獨自垂淚。

她生的很好看，但眉宇間有股散不去的哀愁，隱隱約約辨得出，是褚丹娘。

「她怎麼這樣了？」我在鏡子前坐下來，「她比我見到的時候憔悴了許多。」

司命和我一同席地而坐，他一攤手，「被宿攸那個渣男辜負了唄。」

「我在人間的時候，聽黑白無常說你給他定制了十世悲慘命格。」

「是啊。」司命供認不諱。

我驚訝，「那你還敢說你公平？」

「酸甜苦辣是公平等量的，得失也是公平的。」司命指著鏡子里著帝王冠冕的慕容攸，「他想要的權力就是他的歡。我只不過把痛苦給了他的感情罷了。除了愛而不得，他的人生順遂極了好嘛。

」

「……」

算了，懟不過他，看戲罷。

這個時候慕容攸已經榮登帝位了，身為太子妃的褚丹娘自然而然地做了皇后。

慕容攸的生母淑妃，也就是現在的皇太后很喜歡褚丹娘，所以她才能依然坐穩皇后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