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從前做過官，甫一落地就有村長之類的人來拜訪，他們交談的時候，我去我爹那兒取墨，順便聽了一耳朵。

小老頭還挺恭敬的，一口一個肅明先生，后面巴拉巴拉的我就沒仔細聽了，摸了墨就往外走，被我爹順手揉了一把腦袋。

然后就開小學堂了，這事兒倒挺合我娘心意的，她總擔心我在新居附近找不著玩伴，不過思量再三，她又擔憂我會被鄉野村夫的孩子傳些壞脾氣，或者我會格格不入被人孤立什麼的。

其實她想多了，我可是夫！子！的！女！兒！誒！

小學堂剛來的時候，那些小孩一個個都怯生生的，聽著什麼都新奇，我爹只管上課，組織班集體不還是要我來嘛，我又是夫子的女兒，殼子里裝著的還是個高三強者，小班級里早就唯我馬首是瞻了。

只有我孤立別人的份，沒有...咳咳，我也不會孤立別人謝謝。

說來也很有趣，現代的時候，身邊的人也很友好，拋梗的時候也絕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對著一雙雙懵懂茫然的眼睛無語，可就是硬生生變成了個小社恐，反而到了古代，面對一群小土著，卻更加放得開，更加快活了，甚至還成了小學堂里的孩子王。

嘖嘖嘖，只能說世事難料鴨。

我爹招收學生并不忌男女，姑娘的束脩反而還收的少些，因此家里寬裕的人家也有愿意把姑娘送來識幾個字的，我混在里面并不顯得突兀。

念書倒也沒有我想象的難，尤其在一群筆都握不明白的小蘿卜頭里，我更是一騎絕塵，學習熱情空前高漲。

說來慚愧，每當那些小孩子小測測得抓耳撓腮面紅耳赤，不期間向做完作業眼巴巴等著下課的我投來羨慕目光的時候，我心里知道他們羨慕夫子開小灶，但其實，我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不是每一個夫子小孩都能是高三強者的謝謝。

我爹也不會給我開小灶，他自己著書正忙著呢，看我天天輕松自在甚至一度心態失衡給我加閱讀作業。

我試圖反抗過，真的，但是這個中年男人太狡猾了。

他只是揩了揩毛筆尖的溢墨，看都沒有看我一眼，道一句：“不知道囡囡怎麼想的，反正若是有人同我說，徐士孺，你在秀才當中是一流的，我定要白他一白。”

我輸了，贏一群阿巴阿巴的小孩根本沒有意義。

22.

我開始陪小徐讀書。

我爹的書大多被徐敏儀搬走了，他讀的很仔細，偶爾還會批注重點，即我爹重點考核內容，因而書看起來就像是學霸用過的教科書，舊舊的，散發著知識的光輝。

我又不考核，因此不背書，徐敏儀在那背得滿頭大汗，為我爹的考核找解釋的時候，我可以晃著腳看比較基礎的論語啥的，其實只要不深讀，對我來說原書一點也不晦澀，反而有點寓言小故事的意思。

秋水常來為我紅袖添香，她有時候打著送茶水的借口，有時候打著為我解惑的借口，最后干脆不找借口，一雙翦水秋瞳盈盈一彎，溫溫柔柔地說想小姐了。

這誰頂得住啊。

徐敏儀蹭我福光，常有點心茶水可用，倒也不排斥秋水和我團團坐，只讀他的圣賢書。

我最恨他像塊木頭。

秋水也到了相看的年紀，我娘這兩天也佯裝不經意提了一提，只是不捅破窗戶紙，秋水便一律打岔略過去。

我爹不做官了，秋水也早不是什麼奴籍了，我出生那年，我娘將她的戶籍調到孫媽媽那里去了，只簽了長契。

我和我娘空前一致達成共識，肥水不流外人田，監守自盜很有必要。

可是家里另二分之一的男人對此展現了迷之遲鈍，我娘在他耳畔吹了好一陣風，最后揪著我爹的耳朵念叨了一通才讓他反應過來。

“誒，這事兒，兒孫自有...嘶慧娘別揪...成婚這事兒哪是一時半會兒的，我苦等好些年有所成才敢上門提親，敏儀如何能坐享其成呢？”

“我看秋丫頭還是有些自己的主意，緣分難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便隨他們去吧。”

我娘被說服，己方隊友損失一人。

可惡啊，什麼緣分不緣分，相聚就是緣，天天見面還不是緣？杜麗娘和柳夢梅沒有活著的緣分都要聚一聚死后的緣分，一對正是大好年華的妙齡活體男女，天天見面能不叫緣分？

——

嬌嬌：我可以沒有緣，我的CP必須有緣！

23.

我開始瘋狂給他們制造相處機會，喝兩口茶吃兩口點心出恭四次，惹得秋水猶疑不定，直摸我肚子。

于是茶水和點心減半。

嗚嗚嗚嗚徐敏儀，你這里欠我的用什麼還？

但好歹是讓他們有了獨處機會。

我偷偷往里看，徐敏儀正坐著練字，秋水則靠在榻邊握著學記垂眸細讀。

可惡啊，他們怎麼不說話！

沒有交流，就不生情愫，不生情愫，就肥水外流。

看的我是恨鐵不成鋼，恨不得把徐敏儀的小破毛筆撅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