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臉色鐵青:
「柔兒,你變了。
「你當初與心月一起吟詩作畫,何等高潔清雅,如今卻張口閉口都是銀子錢財。
「你真是叫我失望。」
宋昱轉身就走,留下宋柔一個人失聲痛哭。
也許是宋昱這個兄長到底還是有威嚴的,一番斥責過后,宋柔消停了兩天。
小翠遺憾地在旁邊嗑瓜子:「這兩晚都沒聽到柔姑娘去找宋公子鬧,我這椒鹽瓜子都磕得沒滋味了。」
我笑了笑:「你放心吧,之后的下飯節目,只怕是一日更比一日多。」
我沒讓小翠失望,在酒坊關停的半個月后,我反手把宅子里的家仆都遣散了。
7
宋府被抄后,除了零星幾個貼身的丫鬟小廝還愿意跟著他們,其他仆人都作鳥獸散。
如今這些宅子里負責做粗活的仆人們,都是我嫁過來的時候自掏腰包雇的。
雇的時候宋昱和宋柔一個謝字都沒提過,仿佛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如今我遣散了,他倆倒是立刻前后腳地來找我算賬。
「沈爭鳶,我院子里的人呢?你憑什麼裁撤他們?」
先沖進來的是宋柔,宋昱跟在后面。
他前幾日剛說過妹妹令自己失望,如今這種有失君子風度的事情,他又讓妹妹沖在前面替自己爭取利益。
我心里冷笑,表面上卻愁苦道:
「柔姑娘這可誤會我了。
「那些仆人并不是我裁撤的,只是他們不知從哪聽到唯一能賺銀子的酒坊也已經關了,生怕下個月發不出工錢,于是一個個自己就來找我請辭。
「這個說家有八十老母需要回去照顧,那個說老家指配了婚事要回去成親。
我就是想留他們,也留不住呀。」
宋柔張口結舌,良久才道:「那……那我院子里的活計誰來做?」
我淡淡道:「不是還剩了兩個貼身丫鬟嗎?」
這兩個丫鬟是宋柔從府里帶過來的,賣了身契給宋家。
沒想到宋柔急了:「你說的什麼話!只剩春蘭和秋菊兩個人,怎麼忙活得過來?再說她倆當初在宋府就是一等丫鬟,只負責近身伺候。那些外院灑掃、跑腿的粗活重活,你難不成要她們去做嗎?」
我涼涼道:「給柔姑娘當丫鬟真好啊,即使落魄了,也比尋常人家的正經小姐都體面。」
宋柔還沒來得及反駁我的陰陽怪氣,我就幽幽一笑:「府里的公賬上的確沒銀子了,柔姑娘若是想要仆人,自己出錢吧。」
宋柔對我咬牙切齒。
她私下里對宋昱哭著說:
「這個沈爭鳶刻薄狠毒,哥哥怎麼就娶了她呢?
「心月姐姐多麼好,柔順溫婉又與哥哥兩情相悅,倘若哥哥娶的是心月姐姐,現在我們的日子不知該有多麼和美。」
宋昱也長吁短嘆,一個勁兒地感慨造化弄人、世道不公。
其實對于宋家這兄妹倆的腦回路,我一直也不是很懂。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一般人遇到起起落落,想的都是怎麼趕緊適應環境。
結果他倆不。
非但沒有開始思考怎麼自力更生,反而把主意又打到了別人的頭上。
「那個小翠,我看著干活倒是麻利。」宋柔試探著說。
宋昱明白她的意思,但稍微有點沒面子:「那畢竟是沈爭鳶的陪嫁,我總不能將她討過來給你。」
宋柔倨傲道:「那小翠一看就是粗使丫鬟出身,之前只伺候過沈爭鳶這種庶女,若能來伺候我這種宋府嫡女,明明是她的福分。
」
宋柔見宋昱面色猶豫,連忙道:「是我忘了哥哥了,這樣,小翠先去幫哥哥做事,然后再來我這里便可。」
宋昱仍然有些遲疑:「沈爭鳶身邊也就這麼一個丫鬟了,我再向她要人,是否有些不妥?」
宋柔勸道:
「哥哥,你怎麼不想想,她當初在沈家就是個沒人伺候的通房之女。若不是嫁給咱們宋家,沈家會給她配丫鬟嗎?」
「何況哥哥說話,她若是不聽,那便是忤逆丈夫,哥哥大可以一紙休書將她休棄的!哥哥放心去吧,保準哥哥只開個口,她就自己懂事地將小翠送來了。」
宋柔的這番推測沒有錯。
果然,宋昱一進我屋子的門,剛提了讓小翠去服侍他,我就立刻答應了。
然而,我的下一句話卻讓宋昱大吃一驚。
「既然如此,請夫君給小翠一個名分吧。」
8
聽完此話,宋昱的臉色一片煞白。
他說:
「你……你是讓我納小翠為妾?
「沈爭鳶,我只不過是讓小翠在書房伺候,從未動過納她的念頭!」
我不慌不忙地抬起眼簾:
「這樣嗎?
「可是夫君有沒有想過,小翠若是去書房夜夜伺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夫君就算在外面說你們毫無瓜葛,外人就信嗎?
「如此一來,無論夫君是否承認,人人都會猜測小翠是夫君的通房,小翠日后也很難嫁給別人。因此妾身想著,不如現在夫君就給小翠一個名分。」
宋昱的臉色一片灰白。
我太了解他了,他不但要在世人面前立高潔公子的人設,更要在我嫡姐沈心月那里立癡情不二的人設。
前世為了這個癡情的名聲,他不惜對沈心月三番五次地抹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