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檢查完傷口,還沒收回手就被尾尖握住了手腕。
握得有點緊了,我忍不住蹙眉。
掙開時卻留下了一圈紅痕。
我有點郁悶,再去看那蛇,那只蛇已經盤了起來。
似乎是睡著了一般。
我卻盯著手上的紅痕,忍不住有些出神。
我有那麼一段時間,是在蛇窩里住下的。
啊!對,畢竟我也是大蟒蛇的備用糧。
蛇是一個很民主的蛇,為了保持我新鮮的口感,他沒殺。
它把我帶進了深山,讓十一歲的我自主覓食存活。
開始是吃野果,后來吃得胃疼,我想嘗試把它帶回來剩下的野兔烤了。
學習課本最原始的方法,鉆木取火。
我搞了一天,灰頭土臉的,手都磨破了,依舊不放棄。
夜晚醒來的蟒蛇看著還在轉圈磨木頭的我,默默從蛇洞勾了勾,勾出了個打火機丟過來。
我握著打火機有點傻眼,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看了看蛇洞里散鋪的稻草。
直到手腕上握緊的蛇尾打破了我的沉思。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想法,蛇尾退去,在我手腕上留下了一圈警戒似的紅痕。
「除了烤肉,不許亂點火。」
我點點頭,然后在他外出捕獵的第二天,就把他的窩給點了。
他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層黑灰了。
大蟒蛇叼著新捉回來的兔子,看著焦黑的洞穴,有一瞬間臉比洞還黑。
我在褲子上抹抹手上的灰,小聲開口:「都是意外。」
它恨得牙癢癢,磨著后槽牙看著我一字一字地蹦出來一句話:「沈妙,你最好想好了解決方法。」
我揪了揪我腰上的蛇尾,學著那些大人一臉誠懇:「蛇兄弟,聽姐一句勸,這都是命,去我家,我家有暖氣,我天天給你做烤兔子吃。
」
結果是我被叼著丟了,丟在了下山的路上。
沒有小孩是傻子,被丟的那一刻,我回頭死死抱住了他。
「蒼天啊,大地啊!你不要這樣子,你丟了我,我一個小孩怎麼活啊?」
蛇氣笑了,尾尖戳了戳我的腦袋:「沈妙,你一個人怎麼活和我有關系嗎?你看清楚,我,一條蛇,還是野生的大蟒蛇,我丟你,頂多算浪費食物。」
「浪費食物不好……」我吸吸鼻子。
「那的意思讓我吃了你?」
「你把我養大點,到時候好吃。」
雨又開始下了,它試圖把我丟回去。
我被丟在山道上擦了擦淚:「你答應過我奶奶,以后要報恩的。」
「她也沒說報恩是養小孩。」
我抱著他的尾尖一邊抹淚一邊嚎:「破蟒蛇,你就看著你恩人的孫女死外邊吧!」
他頭疼回頭:「我叫裴寒。」
「……」
我小時候,還是挺精的,至少我還是能看出這條蟒蛇比我那些從沒見過的遠方叔叔伯伯們靠譜得多。
我把蛇帶回去了,我說這是我失蹤多年的爸爸。
結果沒人信啊!因為那時候的裴寒的人形真稚嫩啊!!!
他看起來最多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因為臉長得艷,還有一副惡劣男高的模樣。
大家沉默地看著我和他,我放棄了,我不掙扎了,就這樣吧!隨便我去流浪吧!
裴寒看了看雜亂的人群,還是皺著眉開口了:「我確實是她爸。」
一群人眼神又變了,反過來勸我:「沈妙啊!叔明白你們跟奶奶過慣了,不想離開這套房子……但你這……隨便喊個同學……」
「您誤會,我三十六了,只是不顯老罷了。」話音落下,裴寒拍下了張身份證。
大家沉默了。
「造假證犯法。」有人弱弱接了句。
裴寒索性又拍出了我們家的戶口簿:「你們對一下,實在不信也可以去局里查。」
人散了,我看著自己家的戶口簿父親那一頁陷入了沉思,我看了會兒裴寒,又看看手里的東西。
「你不會真是我爹吧???」
裴寒瞧了我一眼:「你也配?」
「……」
好過分,我又拿出了打火機:「世界涼薄,我不活了。」
「你再敢燒一個房子,我就真把你活吞了。」
我看了看快一米九的青年,他冷眼瞧過來,我想著,默默把打火機裝回了口袋。
5
我奶曾經是苗族那邊的蠱醫,后來進城里當了風水師。
干了十幾年還挺有錢,家里的小別墅都是蓋的五層的。
因為我燒了裴寒的窩,他順理成章地在我們家住下了。
我住三樓,他住地下室二層。
平均半個月見一次面,如果是他上來,多半是餓了。
如果我下去,多半是試卷需要家長簽字了。
偶爾開家長會,我得早上六點去喊他,拿大喇叭在他耳邊念叨三個小時,他才會煩躁地起床。
他不會開車,開始我們倆坐公交。大一點后,我騎自行車帶著他,媽的,死沉一蟒蛇,我帶了一次就去學騎小電驢去了。
只是讓我沒想到他一個蟒蛇還挺喜歡坐電動車的,雖然他不說。
但我會騎電車后,每次去買菜他都會跟著了。
后花園是給他放養了百十只兔子,比起大型猛禽,養蛇唯一的好處就是比較干凈吧!
至少我幼時是沒見過血淋淋的場面,以至于我不但不怕,反而還覺得他挺不錯的。
當然,也有挺大部分原因是身邊只有他,沒有對比,自然就是他最好。
但這蛇生得涼薄,我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的擔心就是,萬一他不見了,我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