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溫柔又低調的人，即便她姿色不俗，卻一直清湯寡水不做妝扮。她只想安安分分地在宮里活到二十五歲，這樣就能出宮和家人過上安穩的小日子。

可是，楚王醉酒強暴了我的母親，便有了我。

楚后當時臨盆在即，聽聞我母親有孕，不得不按下心中的厭惡，封我母親為貴人。

楚國嫡公主八個月大的時候，我出生了。

我的降生，并沒有改善我母親的處境，反而讓我母親的處境更加艱難。

楚后從來不用自己動手，只要表面上做出我母親極受君王寵愛的假象，便把我們母子推向深淵。

貴人不得自己養育孩子，要交由高位嬪妃撫育。

可是楚后卻特別給了我母親一份「恩典」，讓我伴在我母親身旁長大。

高位嬪妃幾次提點我母親，想讓她把我過繼到她們的膝下。

可是楚后說，這是王的意思。

她說，楚王喜愛我的母親，不忍心我母親受離別之苦，特許我養在生母身邊，盡享天倫。

看著是皇恩浩蕩，卻是直接把我們推出來當作活靶子。

在宮里孤立無援的母親，為了我受盡凌辱。

母親從未想過爭寵，直到三歲的我被人丟下湖，母親才下定決心去爭一分帝王的恩寵。

母親長得極美，性子溫婉又飽讀詩書。她稍稍向楚王獻些殷勤，便得了榮寵。如水的賞賜堆滿了我們破敗的小院，綾羅綢緞、金銀軟玉，那些是我從未見過的華貴珍寶。

我終于不用吃冷飯殘羹，在冬日里能穿上御寒的棉衣，甚至能用上極好的銀絲炭。

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生活變得安穩順遂，宮人們都對我和顏悅色，還會想盡辦法逗我開心。

當時我并不理解，為什麼母親每次承寵后都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很久很久。

后來我獨自在楚王幽深的后宮里彳亍前行，我才漸漸明白：我的母親，為了她的孩子，放下自己的尊嚴一次次地去取悅那個曾經強暴過她的男人，并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棄中。

這樣的光景，維持了兩年。

我五歲那年，母親被皇后賜死，理由是穢亂后宮。

不是那樣的。

我親眼看著母親苦苦哀求皇后，不知皇后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頹然地坐在地上，最后只是憂傷而絕望地看著我。

隨即她便像失線木偶一樣，任由侍衛將她拖入房間。

我永遠忘不了母親臨死前的樣子，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下身全是血。

可是即便如此，母親還是美的，比楚后要美上千倍百倍。

她借著最后一絲力氣，用沾滿鮮血的手撫摸了一下我的額頭。

她氣若游絲，極美的水眸布滿血絲，呢喃道：「我的小阿煜，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哭得很大聲，卻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著太監把殘破不堪的母親拖走，處以極刑。

我大病了一場，醒來后，便身處冷宮。

后來我才知道，母親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皇后無法容忍已經有一個子嗣的寵妃再有子嗣，尤其，這個寵妃還是她曾經的宮女。

五歲這一年，我成為楚國皇宮里的一條喪家之犬，人人都可以騎在我的頭上作威作福。

我繼承了母親的美貌，一些閹人總用帶著欲念的混濁眼睛盯著我。

七歲那年，我第一次殺人。

那個老太監死的時候，滿臉震驚。

我冰冷地看著他混濁的眼睛，理智得近乎殘酷。我知道的，我要想在這幽深的楚國后宮活下去，便不能有一絲情感。

再也沒有人叫我小阿煜了，不會有人溫柔地為我添衣夾菜，不會有人再輕聲細語哄我入睡——沒有人在意我的死活，畢竟我只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皇子罷了。

我記不清我殺了多少人，但他們死有余辜，我從不后悔。

更何況，進了冷宮的人，本就少有人能活著出去的。

十三歲那年，楚王要我去做質子。

我只看了一眼金鑾殿上被欲望掏空的楚王、我的生父，便乖巧地低下頭，紅了眼。

我恨他，恨他毀了我娘，恨他能這樣理所應當地擺布我的命運。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需要韜光養晦，需要收起爪牙，需要做一只逆來順受的貓咪。

只有我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坐上楚國的權力寶座，才能血刃這些陰險至極的小人。

到了秦國我才知道，這看起來鐘鳴鼎盛的秦國，竟然是由長公主執政——一個僅僅比我大了兩歲的纖細少女。

長公主很漂亮，五官精致，氣質清淡。那是久居上位才能養出來的從容不迫。

她冷眼看著秦蕓兒對我冷嘲熱諷，低頭撥弄著茶杯，并沒有阻止的意思。

秦蕓兒的鞭子上帶著倒刺，打在我的臉上，留下一道猙獰的血痕。

我跪在地上，平靜冰冷地望著她。

她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冷聲開口道：「夠了。

」

隨著她把茶杯重重地擱在桌子上，宮人們跪了一地，秦蕓兒嚇得連鞭子都掉了。

她竟然禁了二公主的足，還親自俯身為我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