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替林俞收拾著裝的時候，我提議給他描個眉。

他好看得不需要加任何修飾，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右邊眉毛缺了一點。

他沒吱聲。

這人在我眼前跟啞巴似的，倒是在那個狐人面前花言巧語不斷，把她哄得團團轉。

我氣啊，狠狠按住他光滑細膩的皮膚，專注地給他畫眉毛。

「疼……」

他終于舍得對我言語了一番，雖然只哼出一個字。

我手抖了下，嗯了一聲。

看完成果后，我滿意地給他照了照鏡子。

兩團長長的粗眉。

這是我幼稚的惡趣味。

玩具被搶走，不服氣的成分很大，還是用那麼短的時間。

奇恥大辱啊！奇恥大辱！

「怎麼樣，滿意不？」我故意誠懇地問他，他不說話我就一臉委屈。

「是不是不太滿意啊？不好意思，我不太會。」

「沒有啊，我覺得小……林小姐畫得很好，我很喜歡。」他以為我是真的心有愧疚，勉強說了個長句子，刻意回避我的目光，用這句話干巴巴地安慰了一下我。

他喜歡我。

然后下一秒，他說：「就是小愛可能不太喜歡，還是不畫了吧？」

得，人家都起上愛稱了。

算了！還是同歸于盡吧！

13

李博士多年耕耘，終究反被其害。

狐人放走了實驗室像人的、不像人的所有生物。

這些試驗品一出來到處找藥水喝，終于將自己喝得形態不一。

不幸的當場暴斃，幸運的分化成人形，總之，死傷大半。

婚禮這天，滿堂賓客大多都是非人，剩下的都是被反過來囚禁在籠子里的研究員。

其中的幾個能力強大的被蠱惑，剩下的她看不上眼的則保留原來的意志，他們看我的眼神溢滿同情。

笑話。

同情我？我需要？

我顫抖著，眼神空洞地看著狐人牽起林俞的手。

笑死我了，這兩個連人都不算，還講究人類的儀式感。

某個保留猛犸象特性的非人看著我，他看上去像整容失敗，大多數喝了藥劑的生物都沒有進化完美，他也是其中一個。

他看我這樣，不忍心地告訴我：「對不起啊，之前是我投訴你私藏人魚的，你不要介意哈。畢竟你也喂了我們很多次，其實你打針技術挺好的，是我胡攪蠻纏……」

什麼也聽不到，也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看著他們，只是看著，甚至像是將他們看破了一個洞。

差一點，只差一點。

我看著他們進行著儀式，狐人幸福的笑洋溢在嘴角。

我麻痹著自己，手里的按鍵隨時按下按鈕。

我在實驗室的很多地方都布置了炸藥，布著玩兒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心引爆。

但沒準呢，我一個失控都得給我陪葬。

整個場景突然一聲驚呼，非人發出各種叫聲。

我還沒引爆，有人比我先出手了嗎？

也好。

我的眼睛濕潤了，視線一片模糊，也就忽略掉林俞一刀結果了狐人的生命。

隨著心臟停止跳動，狐人溢滿愛意的眼神變得平靜。

被蠱惑的究竟是誰？

血液濺在西服上，有幾滴爬上林俞白皙光潔的下巴。

像一朵妖艷盛開的花。

他直直下臺，緊緊抱住了我：

「終究還是，你贏了啊！」他笑得無可奈何，愛意濃烈到要將我吞沒。

誰啊？誰抱著我不撒手啊？我的眼淚滑落，滴在林俞摟著我腰際的手上。

「我給了你那麼久，沒想到直到將我拱手讓人了你都不肯松口，到最后還是我主動。

」

林俞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娓娓響起，我這才后知后覺這一切的真實性。

「你騙我，還想讓我說喜歡你。」我哽咽著，直到現在才真正泄了力，手里的遙控器掉落在地。

剛剛冷靜下來的非人們在看清那是什麼后，驚恐地跑出了實驗室：「神經病！這兩個人都是瘋子！」

「我還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一切，再決定原不原諒你！」

我很生氣，氣到差點就引爆了。

他輕笑一聲，柔聲說：「恐怕來不及了，以后都只能麻煩你了。」

我從他懷里抬頭，這才發現他湛藍的眼睛不再聚焦。

為了和狐人的蠱惑能力斗爭，他不惜傷害自己的眼睛，直至婚禮的最后一刻。

他失明了。

14

逃出實驗室的非人四處搞破壞，但也有心懷善意的非人利用它們的能力幫助人類。

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磨合，人類和非人決定和睦共處。

而人魚也不再有危機。當初的研究本就不被大部分人支持，不過是富人的游戲罷了。

大部分人認為，活那麼長干嗎？很沒有盼頭誒。

所以人魚成為了被保護的生物。

林俞得意地重播那一條新聞：「所以你以后再也不能拋棄我了，這可是法律條款，可不是誰都能和人魚在一起的，你對我不好或是不要我了，我就告你棄養！」

聽聽，聽聽，這是人話嗎？

哦！不對，他本來就不是人。

爸爸的人魚愛人也得到了救治，他知道是我偷偷給他寄的藥，曾經不止一次來探望我，但都被我拒絕了。

這樣就夠了，我只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可沒有打算演父女相認的戲碼。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只是沒想到老娘蹉跎一生，最后和一條瞎子魚綁在一起了。

我說：「那個，你瞎了影響你哭珍珠嗎？」

林俞癟了癟嘴，這委屈不像演的：

「難道你忍心再看我哭嗎？我都已經這樣了，正常不是應該心疼我都來不及嗎？」

我想揍他，把他扔海里去……

明明我也被傷得很深，憑什麼還要彌補他啊？

「嚶……嚶……嚶……小茉，快說你喜歡我，不然我難受。」

「哦，那你難受了會哭珍珠嗎？我們也該攢點錢了。」

林俞生氣，不發一言。

「行！行！行！服了你了，我喜歡你行了吧？」

我預備在他感受沙灘陽光的時候拿石子丟他，意識到他真的沒有躲避能力的時候我又很失落。

突然很想抱抱他，我于是跑過去，沒注意被一個玻璃瓶絆倒。

誰這麼沒公德心啊？天殺的！

眼前的林俞忽然像后背長了眼睛似的扶著我，然后我倆對視，相顧無言。

半晌，我打破了寂靜，開口就是低氣壓：「你騙我？」

「我錯了……其實我今天剛準備告訴你，你信嗎？」

「你！」

「其實這是你的錯，你怎麼好意思怪我的」他大眼睛忽閃忽閃，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低聲控訴著。

「那你說說，怎麼就是我的問題了？」

回答我的是唇畔溫潤纏綿的吻，他好聞的氣息包裹著我，令我七葷八素暈頭轉向。

答案是，我愛你。林俞心想。

我們相依相偎。

15

絆倒我的瓶子里寫著：

【等到我來找你時，不要忘了小魚呀！】

-完-

海鹽薄荷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