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同他成婚。
趙衍將我提到對面坐著,然后兩肘撐著膝蓋,彎身直視著我的眼睛。
馬車行路中,已經來到了鬧市,外頭的燈火時不時打了進來,影影綽綽地落在他眉眼,熱鬧喧囂中,他開口了:
「沒有開玩笑,我只會娶你,也只想娶你。」
「倘若你不愿,或娶不到你,我會回去北邊,在那里打一輩子戰,最后應該會死在戰場上。」
我捏緊了手心,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是、是嗎……」
馬車突然猛地停頓,我被甩向了趙衍那側,他將我牢牢抱住。
外頭傳來羊生的聲音:「侯爺,有埋伏!」
空中有羽箭破空而來的聲音,趙衍神色陰郁地看向外頭:「抱緊我,頭低下。」
他將我攬在懷里,幾個瞬間就到了車外,一手用劍劈開箭雨,一手護著我。
一群黑衣人從城墻處跳下,直奔而來。
我緊緊地抓住趙衍的胳膊,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兩方人馬越打越激烈,到了最后,趙衍的人幾乎將賊人都滅了干凈。
我抓著趙衍的胳臂,逐漸沒了力氣,緩緩地倒在了地上,隱約覺得有濕潤的東西什麼從腿間流下。
再醒來睜眼時,我的手被人緊緊握住,我動了動,那人才猛地驚醒。
「你醒了?感覺如何?頭疼還是哪里疼?聽得到我說話?」趙衍抓住我的手一頓問,臉上還掛著青胡茬。
我記起了昏倒前的情形,錦被下的手緩緩地撫上肚子,一切都是命,這孩子或許不該在這世上。
趙衍此時才似想到些什麼,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有身孕了,是、是我們的孩子。」
怎麼,孩子竟然還在?
「大夫說,胎象有些不穩,要好生照料。」
「清月,生下他,行嗎?」
「我知道,你熬過墮胎藥,不管你因為什麼原因沒喝下那藥,你就當給他一次機會。他命大,兩次都沒死成,你心軟一些留下他。你若不喜歡,生下來我一個人帶,不會讓你看見他。」
我望著頭頂的帳子,久久沒說話,側過頭去,一滴眼淚沒入枕中。
趙衍握著我的手,不停地祈求,卑微極了。
10
自那日起,府上多了不少人,烏梅領著一個老媼過來見我。
她一頭花白頭發,朝我拜了拜,而后一臉慈愛地看著我。
烏梅在一旁說道:「這是侯爺的乳母,原本都回鄉養老了,侯爺特地派人給接來了。」
府內人稱這位乳母為何嬤嬤,我扶她起來,她眼帶淚花地看向我:「好,真好,侯爺總算不是孤身一人了。」
何嬤嬤很會照料人,細心周到,且懂的多,到了后期腹中孩子開始反應的時候,都是她帶著我度過。
趙衍自那日起,就在府內養了一排的大夫,男女都有,他擔憂女子生產不是易事,總覺得怎麼準備都不夠。
烏梅每日歡天喜地地繡嬰兒的肚兜、鞋襪,做了一頂又一頂小帽子,然后捧到我跟前:「夫人夫人,你看,我給小公子小小姐做的虎頭帽,好看嗎?」
「你仔細著點,別熬壞了眼睛,日子還多著,你日日繡,小心身體受不住。」我溫聲道。
「沒事沒事,侯府的小娃娃一定要穿頂好頂好的,這些料子都是侯爺從各地搜羅來的,我摸著也開心呢!」
我的手輕輕地搭在腹部,垂著眸想到,原來,它本該這般被愛著的,它是被期待著的,而不是與我一起被唾棄的羞恥。
后來,側面的廂房又多了許多的玩物,搖籃、木椅堆了一堆。
直到有一日,我看到趙衍手指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嘆了口氣道:「孩子剛出生也用不到那些,你不必急著做。」
他抿著唇,僵直著身體道:「我給你壓力了是嗎?我只是有些高興,有些克制不住,我往后會注意些。」
我舀了一口碗里的湯,沉默地喝著,屋內一時之間沒有聲響。
幾日后,日光越盛,我算著前世的那個日子來了,大約就是這一刻。
這日在桌上,我主動提起朝堂之事:「侯爺,近日朝堂上,是否在為派誰去巡西一道協助太子主持賑災一事而爭執?」
趙衍手中的筷子停頓了一瞬,道:「是。」
我手指輕輕地劃著碗上的雕花,漫不經心地說:「我記得沈尚書在民生一事上頗有建樹,為何無人推舉?」
「你想讓他去?」趙衍淡淡道。
我笑道:「朝堂之事,哪容得我置喙,我只是聽了兩嘴,話多了些。」
趙衍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嘲弄,不知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我。
「江清月,我知你從未有真心,我沒有辦法,但也不逼你,只要你人還在我身邊,一切相安無事。」
「所以,你應該知道,你說什麼,我都會聽。」
「你想要什麼,可以直說,不必這樣迂回地試探我。」
我斂了斂神色,我已經習慣將心機用在他身上,習慣了虛假地應付他,趙衍大約也知曉,我在他身旁打轉的目的。
「好。」我再度開口,「侯爺,你上個折子,讓沈長遙同太子一道去賑災。」
前世,隨同太子去賑災的是一位侍郎,后來這樁差事成了這位侍郎的催命符。
太子生性執拗,聽不見良臣之言,在賑災一事上固執己見,那位侍郎位卑職小且不敢上言,只能任由他折騰,結果引起了民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