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我一向是身不由己的，不是嗎？」

程先生有些無奈笑了，拍拍我的臉，「說得好，小安。」

他頓了頓說，「所以，你該回到我身邊了。」

說完，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門口。

18

宋澈站在那里，他看見了血泊中，衣衫不整的我。

我絕望地閉上眼。

宋澈撲上來想揍程先生。

程先生躲過，然后將我提溜起來。

他抱住我，箍住我的脖頸，和我臉貼臉，獰笑著說，「宋澈，你今天也看到了。

「你心尖尖上的安安是我的女人，我的尤物，是我養出來的瘦馬。她從小到大都是我的女人，是我讓她去引誘你的。

「我不是你的表哥，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很不幸，老爺子他非但不是你眼中的好爸爸，甚至是十惡不赦的暴徒。

「而且，你的母親，也是被他外頭的女人氣死的，他待你好，給你塑造出一個童話世界，不過是出于對你母親愧疚。我一直泡在蜜罐里的好弟弟，這真相，是不是很殘酷？嗯？

「哦，還有，你的安安是我的棋子，她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宋澈直直地看向我。

「安安，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閉上眼，「是。」

宋澈的身子，像被誰打了狠狠一拳，疼的無端躬起。

我側過頭去不看他。

半晌。

宋澈看向程先生，慘笑了一聲說：「哥，我沒有想過跟你爭，從來都沒有過。」

說完，他抖著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紅寶石戒指。

深深地看著我說：「這是我給人畫了十二幅畫，攢錢買的。」

然后將戒指扔在我腳下，轉身走了，沒有一絲猶豫。

我掙扎著想追出去。

程先生死死箍著我的脖子。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他也沒松手。

終于我沒有力氣了，頹然坐在地上，抱緊膝蓋把自己埋起來。

程先生走到我面前，就像我六歲那樣，他逆著夕陽朝我伸出手，問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撩起眼皮看他，眼淚倏忽而下。

「我不是六歲的小女孩了。」

我想，隨著他近些年權勢的越來越大，應是很少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了。

程先生欲言又止。

過了半晌，他說我會疼你，會……愛你。

愛？

我艱難地坐直身子，疼的齜牙咧嘴。

「怎麼疼？像今天這樣？我不想成為下個蘇纓。」

「小安，」程先生突然粗啞的聲音打斷我。

「我以為你懂我, 宋澈是個好人, 單純善良，什麼都不用做, 就什麼都是他的。就像現在，他什麼都沒做, 可在你眼中, 他就值得你豁出去，他就那樣好？」

「我想不通，」程先生揉了揉太陽穴，「這事我想了三十年, 給不出自己一個答案。」

我說，「這世上可憐人很多, 有人心有所感，發跡后不愿他人陷入與自己一樣的境地。有人不斷制造與自己一樣的怪物，來說服自己世界就是這樣的。你不是第一種, 而我不愿意成為第二種。」

程先生沉默了一會兒, 他放棄了說服我，下達了最后通牒：「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跟我回去。」

看, 他這種自負的人，從來不肯低頭認錯的。

我踉蹌著站起來, 然后一頭往船艙的柱子上撞過去，「咚」的一下，沒有撞死，我就又撲過去撞。

程先生抱住了我, 有力的臂膀箍的我生疼。

程先生說，你寧可死, 也不肯回到我身邊，對嗎？

我沒有說話。

他好像驟然失了力氣, 松了手。

我將他跌落血泊里的一角衣衫撿起了，遞到他手上。

很久后，程先生說, 你走吧。

我收拾收拾準備下船。

夕陽西下，云層好像用金線描了邊, 偶有幾只海鷗滑過，像些蒼茫詩篇。

臨下船，程先生說, 從前我聽人說, 他們說你跟我在一起，你沒有否認。

我回頭望了他一眼, 說，我忘了。

尾聲

我在愛情天梯附近開了家花店, 沒有玫瑰, 只賣雛菊。

我喜歡雛菊的花語——永遠的快樂, 深埋心底的愛。

某年某月某一天。

我的花店迎來了一位客人，背著個畫夾，睜著雙澄澈的眼。

我揚了揚戴著紅寶石戒指的右手, 托著腦袋笑，「小伙子，你一個人爬天梯不孤單嗎？想不想有個伴呀？」

-完-

司文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