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程先生養的瘦馬，為他生意，周旋于眾多男人之間。我為他什麼都做，圈內人只道我放得開。少年時，我一心想和他在一起，后來才知道，我這種人的真心，對他來說一文不值。

可當我找到屬于自己的那半真心時，他瘋了。

1 

聽說過瘦馬嗎？

我就是。

程先生每天叫人量我的腰線和腹圍，胖了，便只給吃木瓜和香蕉。

程先生請老師教我舞蹈、禮儀、琴棋書畫。

要我每天踮腳站一個小時。

我都做的很好。

我明明是程先生收養的，可他只讓我叫他程先生。

程先生喜歡在我洗漱時立我身后，一雙粗糙的大手從我臉頰摸至脖頸，再到纖細的腰身。

然后將臉貼在我臉上，輕咬我耳朵，說小安，你可真是個尤物。

我知道。

我是程先生的尤物。

2

我喜歡程先生。

沒得選。

掙扎于暗夜的飛蛾，看見突兀而出的一叢火，你說它會不會撲上去？

第一次見程先生，天上墜著雨。

我挺狼狽的，偷了他錢包，被他保鏢踩在臉上，吃了一嘴泥。

那年我六歲，卻已是個慣偷了。

過去手腳不利索，也曾被人逮住，體面點的罵我兩句，說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不體面的當場給我兩嘴巴子。

倒也不是我沒臉沒皮，實在是被拐賣了，沒辦法。

偷不到錢，會被「干爹」吊起來打。

我怕疼，我一點罪都不想受。

程先生原是沒想過幫我的，只拿了錢包，打發我走，直到看見我鎖骨處那六瓣梅花的胎記，忽然恍神片刻，蹲下身子，問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掙扎著跪下來，額頭「咚」

一聲在地板上砸出了血，「我愿意，我愿意！誰能幫我擺脫這樣的生活，讓我做什麼我都愿意，我愿意的。」

程先生接過條白毛巾擦了擦手，「我的人，膝蓋不能這麼軟。」

3

我跟程先生出席各種各樣的酒局。

像只花蝴蝶，穿梭在各色男人之間。

燈紅酒綠，衣香鬢影。

我很漂亮啊。

程先生親手雕琢出來的，令男人忍不住想要揉碎了的那種，媚到骨子里的嬌嫩和脆弱。

男人們會喝下我溫存軟語下的一盅又一盅，然后簽下各種各樣的訂單。

有時客戶會對我動手動腳。

只要程先生同意，他們就可以來摸我屁股。

而程先生通常是同意的。

一個單子，大把大把的銀錢啊。

程先生偶爾也會覺著待我苛刻了，事情一過，就會贈我只大金鐲子。而我則會抱著雙腿坐床上仰頭看他，露出一小截細嫩的脖頸，問我可是讓他滿意了？

程先生伸手摸我的臉，笑的很淡。

像天邊，可望不可即的云。

4

程先生安排我接近一個叫宋澈的男人。

以女大學生的身份。

宋澈是 A 大繪畫系大三學生，毛頭小子，明凈得很。每天的生活軌跡就是宿舍、教室、畫室、球場，電影院都沒去過幾回，更別說和女人戀愛了。

就一癡迷繪畫的純情男大學生。

程先生叫我毀了他。

我問他是哪種毀。

程先生說，從身體到心靈，都徹底摧毀，最讓人絕望的那種毀。勾引他，再拋棄他，捧他到天上，再踩他到泥里，誘他玩女人、嗜賭如命、最好再吸毒。

程先生說，我要他，喪倫敗行，爛在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我說我不愿意。

程先生愣了半晌，「不愿意，就算了。」

5

從那后，我沒怎麼見過程先生。

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一個穿藏青色旗袍的女秘書。

個性張揚，妝容精致，燙著微卷的栗紅色長發，指間常年夾著支細長的女士香煙。

女秘書應也跟了他很多年。

一顰一笑都配合的很好。

我曾打門縫里瞧見她坐他辦公桌上，兩條修長的腿由相互交疊，慢慢揉合成誘惑打開。

程先生斜著眼看她半晌，摁滅煙朝她走過去，猛的卡住她下巴，向上抬起。

我忘記我當時是做什麼去，才看見這一幕的，只記得女秘書出來時衣領微開，左耳少了只珍珠耳環。

女秘書看見我，嘴角彎起，她點燃她那支標志性的女士煙，「安小姐名不虛傳，果真尤物，就是沒什麼用處。」

我也是笑，「人的用處，從不在床笫之間。」

6

女秘書替程先生傳話，說有幾個場子交給我，叫我幫忙打理。

我便去了。

那不是正經生意，都是些賭場、夜總會。

在那種地方，有人輸光家產，十個手指頭被剁的只剩一個，腆著臉給他八十歲的老母打電話，求救命錢。他老母親走出去被車撞死，他拿了保險金賭博，又輸，連最后一根手指都沒能保住。女賭徒就更不堪了，輸了沒錢，被壓在原地肉償、肉償、肉償。

我有些不適，女秘書扶上來貼著我的臉，「安小姐，你被保護的太好了，很多事都忘了，你忘記了自己的來處，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7

打理夜總會時，我遇上了熟人。

過去一道被拐賣的姐姐，從前待我很好。

因我幼年臉皮薄，偷東西拉不下臉，常被「干爹」打得皮開肉綻，是姐姐將饅頭塞在衣裳里帶給我充饑，還替我在干爹跟前圓謊，否則，我活不到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