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重,于我而言,西北離京城不算遠。」
「若讓我聽見一絲你待她不好的傳言——」
「我一定回來,帶她走。」
那人只是輕笑:「小侯爺放心。」
……
后世史官筆下疑云最重的,莫過于那位名冠西北的緋衣侯。
沒人知道,這位戰無不勝的大將軍,緣何鎮守西北,一生不愿回京。
燕燃 if 番外·關山月
(如果那日護國寺燕燃沒有赴約)
1
「系統,這都一個時辰了,燕燃人怎麼還不來啊?」
我蹲在寺前,百無聊賴地撥弄著階前的草葉。
想起那個倒計時十天的攻略任務,我重重嘆了一口氣。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查詢不到好感度——」
「系統,有沒有一種可能,燕燃對我的好感度是零?」
【宿主,與其猜他的好感度是零,不如大膽點!】
我大驚失色:「難道是負數?」
系統:【……】
系統:【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他對你的好感度是滿的?】
我斬釘截鐵:「絕無可能!」
小沙彌聽不見系統音。
見我蹲在地上自言自語,以為我中邪了。
他一溜煙跑去把他師父搬來了。
老僧手上轉著珠串,「施主,可是在等人?」
我嘴硬:「沒。」
小沙彌補充:「……沒等到。」
我狠狠瞪了小沙彌一眼。
風中,經幡獵獵。
老僧垂眉,念了聲佛號。
「施主,是風動,還是幡動?」
我怔了一下,「風吹幡動,風動幡也——」
我想起一些久遠的畫面,猛然頓住了話音。
「善哉。」
老僧轉動著掌中的佛珠,「施主悟了。」
「何解?」
我抬眼,驀然對上那道溫和慈悲的眼神。
「不是風動,不是幡動。」
「仁者心動。」
2
公主府。
「系統,你說,燕燃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呢?」
我摁著腦袋,在案前坐了許久。
系統沉默良久,問:【可是宿主,你又是怎樣看他的呢?】
我怔住了。
我是怎樣看待燕燃的?
宮墻冷寂處的桃樹下,藏著說不完的悄悄話。
京中最明亮的少年郎,是我年少時的摯交。
——「公主,是風動,還是幡動?」
——「風吹幡動,風動幡也動,燕燃,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要知道公主的答案。」
月色入戶,滿地霜白。
一轉眼,過去了這樣多年。
可是怎麼會有人把真心,藏在混不吝的玩笑話里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燕燃,你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
「叩、叩、叩。」
下一刻,窗欞外響起三聲有節奏的敲擊聲。
莫名的熟悉。
我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猛然回憶起這個節奏在何時聽過。
——年少時的宮墻處。
3
窗外站著的人看起來有些狼狽。
鬢發凌亂,紅衣上沾著灰。
眉梢眼角的飛揚意氣,卻一如往昔。
「燕燃!」
我睜大了眼睛,「你怎麼把自己弄成——」
遠遠的,突然響起一陣高喝。
「大理寺辦案——」
腳步聲是向著這邊來的。
「噓。」
他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來不及解釋了,我只問公主一句。」
「公主可愿與我去看關山明月?」
我怔住了:「什麼意思?」
燕燃輕笑:「私奔啊。」
他語氣認真:「我已向皇上請旨離京,你若愿意,我再去請一道賜婚的旨。」
「公主若是愿意,明日丑時,我在公主府東南角等你。」
「若不愿,只當今夜從未見過我。」
4
公主府的東南角,有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
我輕巧地翻坐在墻上,松了口氣。
還好,這麼多年過去,還能爬上來。
街頭巷尾,遙遙傳來打更的梆子聲。
我凝神去數,一更,二更。
在數到第三聲的時候,巷尾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
燕燃的紅衣外罩了一層銀甲,騎馬的樣子頗為瀟灑好看。
我壓低了聲音:「燕燃,這里!」
他學著我的模樣,低聲笑道:「我看見了!」
我彎起眼睛,下一刻,卻意識到了一個比較嚴重的現實問題——
我好像,又下不來了。
燕燃翻身下馬,抬頭看我,眼中笑意盈盈。
「公主又下不來了?」
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燕燃輕笑:「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
怕我不信,他伸出雙臂,語氣像是鼓勵。
「別怕,我保證。」
我看都沒看,縱身往下跳。
天旋地轉,我落入那個最熟悉的懷抱。
月光映著燕燃的側臉,竟有幾分溫柔。
「怎麼樣,我沒騙公主吧?」
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都知道的。
無論什麼時候,他總會接住我的。
5
自從我和燕燃私奔之后,系統徹底卡機了。
本來每天還會煞有其事地進行倒計時,現下直接沒聲了。
【系統故障……維護中。】
我嘆了口氣。
隨便吧。
直到我和燕燃并排坐在城樓上,我才恍惚覺得,面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徹玉門關。
關山,明月,云海,長風。
在親眼見過之前,它們就在宮墻內陪伴過我許多年。
「公主可還記得,我年少時曾許諾,帶公主來看西北的月亮?」
燕燃抬手將我披在肩頭的大氅系好,語調帶笑。
我輕聲道:「謝謝,燕燃。」
他一揚眉:「這算什麼——」
「燕燃。」
我打斷他。
「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呢?」
他有些不自然地偏開臉,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下線許久的系統終于完成了維護。
【數據重新加載中……】
【系統重啟成功。】
【呃、宿主……】
我心中莫名一跳。
【查詢不到燕燃的好感度是因為——】
系統支支吾吾,好像也傻了。
【他的好感度,從始至終都是滿的。
】
【系統故障……是因為好感度太滿了,把系統搞崩了。】
好家伙。
我瞥了眼身側,抬頭望月亮的青年。
疏朗月色下,威風凜凜的燕小侯爺的耳朵,悄然紅了。
我接著盯。
更紅了。
「阿玥!」
像是終于裝不下去了,燕燃佯裝鎮定地轉頭看我。
我輕笑:「我在啊。」
他看著我,目光不動了。
「你曾經向我問過……一個答案。」
燕燃的眼神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我闔了一瞬眼,輕聲道:「不是風動。」
開口的瞬間,我突然想起很多東西。
冷宮的高墻和野桃樹,經年不歇的風。
還有……燈火闌珊處,最明亮的少年郎。
「不是幡動。」
后來,我們不歡而散過很多次。
我是他酸掉牙的青梅,他是我弄散架的竹馬。
兜兜轉轉許多年。
當年野桃樹下,眼神憂郁的小公主和鮮衣怒馬的小侯爺。
還是并肩坐在曾許諾的關山明月下。
下一刻,我與燕燃異口同聲道——
「是我心動。」
所幸往后,還有許多買桂載酒的好時光。
「終于等到你了,公主。」
那只常年執劍握鞭的手,珍而重之地與我相握。
十指相扣的瞬間,我耳根發熱,只佯裝鎮定地抬頭。
千山一色,關山月圓。
身側,傳來那人帶笑的嗓音。
「阿玥在想什麼?」
我輕聲道:「在想你,燕燃。」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