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良辰好景,花燈滿街,你沒有自己的女伴送嗎?」
他故意在「自己的」三個字上加重了話音。
我眼前發昏。
一直裝死的系統來勁了。
【嘖嘖嘖他醋了他醋了!打起來打起來!】
【宿主!男主心里有你!】
【啊啊啊啊什麼都磕只會使我營養均衡!】
恰在此時,侯府的仆從默默牽來了一匹白馬。𝚡l
燕燃手上繞著韁繩,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公主可愿與我同乘一騎?」
裴雪重極輕地笑了聲,我卻莫名驚悚。
下一刻,這人又點了我的名。
「殿下意下如何?」
4
就這樣——
裴府的馬車換上了侯府的馬,踏上了去公主府的路。
馬車里,我左邊坐著裴雪重,右邊擠著燕燃。
系統好像磕昏過去了,獨留我一個人尷尬。
笑死,我哪敢說話。
偏偏這樣,燕燃這個要命的還在找事。
「公主怎麼不說話?」
那語調悠悠,我聽得眉心突突,直覺不妙。
「我猜猜——可是裴府的馬車坐著不舒服?」
果然。
我麻木著臉,正要把裝死貫徹到底。
裴雪重溫聲道:「燕小侯爺坐不慣裴府的馬車,可以去外面騎侯府的馬。」
燕燃笑道:「我覺得裴大人所言甚是。」
他轉頭看我。
「公主,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不若與我同乘一騎?」
系統活了。
【宿主,答應他!答應他!】
【兩人一馬,明日天涯!】
還明日天涯。
馬后面拉著的馬車里,還坐著裴雪重呢。
「公主?」
燕燃回頭,眉梢的少年意氣熠熠生輝。
【宿主,攻略倒計時三個月了,上啊!】
我閉了閉眼:「如此甚好。」
正要起身,肩頭忽然一重。
一件外裳披在肩頭,帶著那人熟悉的幽幽冷香。
「殿下金枝玉葉,夜風寒肅,莫要著涼。
」
5
那晚過后,我自覺地閉門不出,和裴雪重保持著距離。
像是察覺到我的疏遠之意,裴府也一直沒有動靜。
只是退回去的定情玉佩,又被裴府的小廝送了回來。
「公子說,此物既送給了殿下,便是殿下之物。」
「殿下若看不順眼,隨意摔砸皆可。」
我只得收下。
系統自知理虧,殷勤勸我:
【宿主,早悟蘭因,不結絮果啊。】
【再說,還有什麼比命更重要的……】
燈花嗶波一閃,紅淚低垂。
我望著案上的白玉佩,沒說話。
見我沉默半天,系統卡了一下。
【宿、宿主,你不會真喜歡上裴雪重了吧?】
「我只是……有點困。」
我別開眼,抬手捏了捏眉心:「現在能查詢到燕燃的好感度了嗎?」
【沒、查詢不到……】✘լ
【他的好感度還是不可見。】
【但是肯定是有的!摸著石頭才能過河,宿主,你得主動出擊啊!】
6
或許是這些日子太焦頭爛額。
這天晚上,久違地,我夢見了一些舊事。
關于我,關于燕燃。
我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胎穿來的。
原主的生母難產而死,一尸兩命。
而在這個時候,我恰好穿來。
成年人的靈魂被禁錮在嬰兒小小的身體里,清醒的時候和昏沉的時候一樣多。
混混沌沌,不知晝夜,不知道今夕何年。
因為克死生母,皇帝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小公主。
住在最偏僻的宮殿,伺候的宮人只有一個聾啞嬤嬤。
宮中寂靜得可怕,只聽得見風吹草葉搖晃的聲音。
唯一的人聲,是我自己的哭聲。
——這是我所能做到的,發泄情緒的唯一方式。
嬰兒尖尖細細的哭聲飄在空蕩蕩的宮中,瘆人得緊。
后來我不再哭。
我躺在搖籃里,清醒時沉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數著宮中的磚石和飛檐。
恍惚覺得我也變成了陳腐而窒息的宮中,一個無生命的擺件。
到了能爬的時候,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小幾上的花瓶推了下去。
「啪嚓。」
它脆生生地碎掉了。
久違的,聽到風搖草葉以外的聲音,我淚流滿面。
冷宮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我一個上輩子活得大剌剌的人都要抑郁了。
或許是在寂靜中待得太久,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不會說話了。
于是我更加自卑,躲在冷宮不敢見人。
直到有一天。
那位照顧我的嬤嬤病了。
她年紀大了,夜里著了風寒,高熱不醒。
察覺到不對勁,我跑去太醫院比劃著想請太醫,卻連門都進不去。
侍衛見我衣著寒酸,把我當成不懂事的啞巴宮女趕了出去。
我急地團團轉。
朝夕相伴,我已將嬤嬤當作我在此世唯一的親人。
我絕對、絕對不能失去她。
別無他法,我最后繞到太醫院后院,準備自己進去偷點藥。
后院的院墻不算高,卻也不矮。
可是我在冷宮的這些年,日子實在不好過,長得瘦小。
吭吭哧哧爬了半天,才險而又險地翻上了墻。
堪堪蹲穩,就聽見一道清朗的笑音。
「我還道太醫院怎麼進了個小賊。」
「再一看,原是個小姑娘。」
那是個陌生的紅衣少年,束著高高的馬尾,正抬頭看著我。
見我愣愣地望著他,他一揚眉,模樣頗為瀟灑好看。
「怎麼這樣看著我?」
「是下不來了嗎?」
我下意識低頭,看了眼離地面的距離,咽了口唾沫。
好像……是這樣的。
那少年見我猶豫,驀然笑了。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
他伸出雙臂,語氣像是鼓勵:「別怕,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