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繁文縟節后,我被送進房中。
傍晚,太子悄悄來了一趟。
「你先吃點東西墊墊。」
他把桂花糕放在我掌心,猶豫片刻才開口:「顏子期,你有沒有一個胞妹?」
發什麼神經。
我可是獨生子女。
「沒有。」
「當真?」
他語氣出奇地誠懇,沒了平日那些風流暢意。
「其實,我曾在太傅府中,見到過一個女孩,她跟你……長得很像。」
我咬了一口桂花糕,腦子轉了轉。
在十三四歲,愛美的年紀,我偶爾也會在家偷穿女裝,可不敢讓下人瞧見,都是穿不到半刻鐘就脫了。
太子撞見過?
如果我跟他無怨無仇,我會否認。
但現在……嘿嘿……
「殿下見到的人,應該是我,我有女裝癖。」
我親眼看到太子一臉被雷劈了表情,同手同腳走了。
好爽。
17.
太子變了。
我是拿他擋過刀,還背后說他壞話,還嫉妒他跟公主走得近。
但他一個大男人,斤斤計較,總莫名其妙找我碴,就是他不對了。
可比起現在,我竟覺得之前針鋒相對也不錯。
現在,太子會盯著我發呆。
早朝時,我正要打呵欠,他冷眼看過來,讓我硬生生憋了回去。
在禮部摸魚時,小黃本剛攤開,太子要來查禮單。
誰招待他都不滿意,直到我去。
我念得口干舌燥,問他可有不對,他倒好,正盯著我出神。
禮部搞團建,熱熱鬧鬧吃著飯呢。
太子突然出現。
他坐我對面,同僚喝得興起,搭我肩膀,他就會撂筷子。
氣氛降到冰點。
我懷疑這是他想的新招。
讓原本團寵的我,瞬間被人棄如敝屣。
誰都不愛帶我玩了。
我只好溜回太子府,跟他的側妃一同賞月。
沒錯,太子妃的位置他要留給心愛的女人——
應該就是女裝的我。
畢竟是白月光嘛。
但側妃他可沒少納。
足足兩位!
18.
先過門的大側妃嘆了口氣:
「還差一位。」
我一臉不解:「什麼?」
「打麻將還湊不夠人。」
后進門的小側妃捏了捏我的胳膊:
「你肌肉練得不錯,有空過兩招?」
她倆家世顯赫,一個家里有錢,一個將門虎女。
太子算盤打得響,側妃們也不傻,從不搞內部斗爭,對我表達了熱烈的歡迎。
我見太子府比公主府熱鬧些,一開始來得勤。
可沒過兩天,又想如果連我都覺得公主府不好玩兒,不愿意回去,那公主豈不寂寞如雪。
就算她不常見我,可多個人在家,多點人氣,總歸是好的。
原本以為太子聽我要回去會刁難我。
可他只沉默了一會:「你對小妹倒是有心。」
那是自然。
「我喜歡一個人,便是要放在心尖上疼她,對她好。」
「即使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憑心而論,付出怎麼可能不想要回報。
但現在不是正戀愛腦上頭麼。
公主對我笑,我就覺得回本了。
19.
公主像是知道我今夜會回府,竟等在門口。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不是早就出門了。」
我急走兩步:「早知你等我,我就不瞎溜達了,這兒風大,公主快進去。」
我一把抓起她的手。
公主小幅度縮了一下,又泰然自若,反握住我:「誰等你了。」
她指尖都是涼的,還想騙我。
「我帶了新玩意,你一定喜歡!」
是一箱皮影。
我特意跟師傅請教,學了出「西廂記」。
可看得多,操作卻是頭一回,不免手忙腳亂。
怕擾了公主興致,正焦頭爛額,公主接過我手中一個小人。
「我們一起。」
她坐到我身邊,離得近,身上清幽的香氣撲面而來。
香氣太熟悉,我瞬間想到了太子。
「公主,你還是坐回去吧?」
「怎麼,西廂記我也看過。」
「我們都演,誰看啊?要不把太子殿下叫來?」
「……你不是討厭他麼?」
「那倒也是。」
「……」
20.
秋狩。
文武百官齊聚,大型無效社交場合,我點了個卯就溜,在一片紅楓林駐足。
太美了。
我彎腰蹲地尋品相完美的楓葉,身后傳來馬蹄聲。
「你在干什麼?」
聲音太熟悉,我頭都沒回:「我要找片最美的楓葉送給公主,她不能親自來看,好可惜。」
直到聽見憋笑聲,我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太子在前,身后還跟著好幾名武將。
他們出言調侃:「公主駙馬真是郎情妾意,情比金堅。」
「駙馬風雅,但今日是比拼狩獵,就不想博個彩頭?」
我哪比得過他們。
「太子殿下要為太子妃獵只白狐做披風呢。」
我把視線移到太子身上,他騎馬身姿板正,英氣逼人,但耳朵尖微微發紅,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想公主來?」
我點點頭,又搖頭:「公主保重身體要緊,來日方長。」
寒暄幾句,他們一行就匆匆離開。
晚間,圍著篝火喝酒烤肉奏樂起舞,熱鬧非凡,我卻覺得無聊。
我想公主。
她面具后的眼,緋紅的唇,墨般的青絲,骨節分明的手,獨特的體香……
唉,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身后悄無聲息站了個人。
是太子護衛,醉仙樓救我們的小伙。
「顏大人,請隨屬下來。」
我跟他避過人群,走到僻靜處,只剩天際一彎明月皎皎。
心下正疑惑,忽聞悠揚笛聲。
護衛不再帶路,我往笛音方向走,撥開蘆葦,眼前豁然開朗。
是一方小池塘,漫天螢火蟲飛舞。
岸邊站著一人吹笛,白衣飄飄,孑然出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