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腹霎時興奮：“額頭有三道疤，不就是岐王的副手？如此一來鐵證如山，屬下先恭喜九殿下了。”

沈約揮手，那心腹接過腰牌無聲退下。

他看住我，不曾說話，我卻明白他想知道什麼。

我淺笑：“殿下不是懷疑我是岐王的人麼？我碰巧自證清白。”

他仍不語。

我垂眸：“如果你想問我為什麼會在雞毛巷，其實我本是——”

“睡不著？”他忽而溫聲打斷。

我愣了一瞬，如實道：“下房漏風。”

他取過一旁的書簡，溫然道：“廚房有幾壇桂花醉，略飲暖身。”

這是他忘記我后，第一次關心我。

哪怕只是隨口，哪怕高高在上。

我點頭，行禮，退出，關門。

其實桂花醉是我買的。

當時用酒賄賂老巫醫的時候，留了幾壇在廚房，想著過年給小約做桂花鴨吃的。

可能如今的沈約不愛吃桂花鴨了。我索性喝了個痛快。

我這輩子沒喝過這麼多的酒。

喝到渾身發熱發軟，癱在床上，暈暈乎乎。

我什麼也不想去想，可那些回憶排山倒海般翻涌在我的腦海。

沈約，沈約。

第一眼的沈約，穿喜袍的沈約。

歡天喜地的沈約，維護我的沈約。xʟ

“發妻。”

“嗯，你回來啦？”

我伸手去碰他的臉，眼淚從眼尾滑落。

心臟發疼。

“沈約，嫁給你之后我真的有改...我沒有再偷過東西了，我有努力去做一個好姑娘，做一個端正賢良的好皇妃......”

“沈約，我不是故意要做那些壞事的...我總是想，要是我也有金姑娘那樣的家世就好了，這樣我也許，也許就有了不離開你的資格.....”

“沈約，我從沒騙過你，你信我的吧，你是信我的吧......？”

淚眼朦朧里，他在朦朧外。

我不敢眨眼，怕眨掉眼淚，他就不見了。

“沈約，沈約......”

我蜷縮一團，瘋狂小聲地喚他的名字。

嗓音嘶啞，眼淚模糊。

睡夢里，有溫熱的指腹輕柔拭去我的眼淚。

夢里的你，我也許可以靠近吧。

我伸手環住他的脖頸，迎上那唇。

霎那間如煙花迸放，地轉天旋。

我所有的委屈、辛酸、不舍，自卑與驕傲，盡數揉進吻中，他照單全收。

衣衫盡褪，發絲相纏。

兩身相貼，淋漓酣暢。

這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到次日醒轉，渾身酸痛。

我皺緊眉頭動了動，卻發現身上精光，被人摟在懷里。

?

!

我艱難回頭，男人悠然睜眼，嗓音低啞：

“醒了？”

廢話。沒醒能睜眼看著你？

我張了張嘴，難以啟齒：“昨晚，我，把你睡了？”

他似乎一愣，隨后耳朵開始泛紅：“嗯。”

原來昨晚不是夢。云佩佩你啊你，真是出息了。

我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鎮定道：“趁金小姐沒發現，你走吧。”

他怔住。×ᒐ

我分析一波：“你看啊，我是你婢女，她是你未來皇妃，我倆一夜情，她要是發現了，她那戀愛腦估計也選擇原諒你，但是她一旦有了心結，你倆婚后肯定也不和諧。所以照我看，你趕緊——”

“云佩佩。”他忽而打斷，看住我，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翻涌著某種情緒。

“嗯？”我垂眸，似乎想聽什麼，又似乎不想聽。

他動了動唇，最后道出一句：“對不住。”

隨后他穿衣，下榻，開門離開。

我愣了許久，一股不知名的怒火沖破喉嚨，朝他離開的方向狠狠甩出一個枕頭：“姓沈的，是老娘主動睡了你！！”

其實我知道我在生氣什麼。

其實我想聽他說他想起來了，想起我好歹也是和他拜過堂的；想起我沒想害他，我是想救他；想起他說過會對我好的。

想起他說過我是他唯一的發妻。

但他什麼也沒有想起來。他只說了句“對不住。”

很可笑。本來就是我主動的，何況我也蠻享受的。

如果有什麼對不住的，那可能是次數還不夠。

我知道的，他這麼說是為了撇清關系。

后來的幾天，我攬下了灑掃后院的活，盡可能不去前院。

三天后，金若黎過生辰。

生辰宴辦得極其盛大，請了許多達官貴人。

晚上放了煙火，照亮了半個京都的夜空。

我舍不得移開目光，看了很久，久到脖子發酸。

很難不想起那個晚上。

“這沒什麼難的，小約給發妻種煙火，種一天空的煙火，都是發妻的煙火！”

彼時他的眼中，除了星辰就是我。

我告訴自己不要相信，不要存希望。

但還是偷偷存了一點。

他種的煙火真的盛開了，只是那仍舊不是屬于我的。

金若黎把我叫過去：“去百樂樓替我買一屜金絲糕過來，我要和九哥哥一起吃。”

余光里，沈約坐在她身側看著天際，不曾看我一眼。

我點頭，往百樂樓去。

說來諷刺，百樂樓就是沈約帶我吃過的那家酒樓。

我買了金絲糕，在后門遇見了瘸腿。

他拍拍我的肩，亂發之后的眼睛混濁又明亮：“過得不開心？”

我怔住。原來我一直努力壓抑自己的不開心，告訴自己沒什麼，其實都沒有用。

我一直不開心。

他嘆口氣：“不開心就回來，我們雞毛巷的人不缺那銀子。

明日愁來明日愁，學會放下，才能開心起來。”

雞毛巷的人當然缺銀子。他這麼說，不過是心疼我。

我彎彎嘴角，拍拍他的肩：“叔，你別小瞧我。我會開心起來，銀子我也要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