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桐文臉色瞬間慘白。
嚴玄亭撣了撣衣袍,淡淡道:「敬安王——不好意思,是敬安候,愣著干什麼,接旨吧。」
我忽然就明白了,新婚第二日,嚴玄亭帶我入宮請旨的目的。
不止為了讓我在小皇帝面前過個明路。
還為了讓我擁有這麼一個,一般人不敢輕易得罪的身份。
沈桐文哆嗦著嘴唇,不敢置信地指著我:「不可能……她怎麼會是縣主?」
崔公公面無表情:「敬安候慎言,切莫對縣主不敬。」
沈桐文走時,是被侍衛推著輪椅離開的。
臨走前,他轉過頭,惡狠狠瞧著我,壓低了嗓門,一字一句道:「縣主又如何?總有天收你。」
嚴玄亭周身氣勢驀然一寒,冷冷道:「敬安候這樣詛咒高陽縣主,莫非是藐視皇上?」
沈桐文卻冷笑一聲,不再回應。
我心里很清楚,他說這話并不是詛咒,而是陳述事實。
我始終沒有拿到真正的解藥,只能用楚慕給我的短效解藥,憑著毒性相克,將一次又一次的毒發壓制下去。
而這幾日,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毒性在我體內,沉疴難起,愈發嚴重。
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會死。
沒有死于水患,也會死在某一次任務中,或者沈桐文床榻間的折磨里。
嫁給嚴玄亭的這段時光,如此快樂,對我來說,幾乎像是偷來的。
那麼,遲早也得還回去。
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那天晚上,毒性發作,我點了嚴玄亭睡穴,然后拼命咬著手腕,把一瓶又一瓶的短效解藥灌下去。
距離上一次毒發過去了不到半月,這一次的發作卻格外猛烈。
我很清楚,自己時日所剩無多,于是開始思索我還能做點什麼。
記得成婚后不久,嚴玄亭就同我說過,他與沈桐文有不共戴天的大仇。
后來他被推落入水,也是沈桐文害的。
不如我就替他殺了沈桐文吧。
這一關節想通后,我便開始細細謀劃刺殺一事。
另一方面,每天夜里纏嚴玄亭纏得越發緊。
他好脾氣,怎麼樣都依著我,卻在大汗淋漓時在我耳畔低聲道:「夫人熱情似火,我偶爾也會吃不消的。」
我抬起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可是你很厲害。嚴玄亭,是你讓我知道,原來這種事也能這麼快活。」
他的目光中,一瞬間凝滿無數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最終只是俯下身,嗓音喑啞道:「絮絮,我們余生還有好長的時間,我陪你慢慢快活。」
他告訴我的那個余生,如此令人心動。
我也很想去看看。
可是最后一次毒發,比我想的還要來得快些。
那一日,我正在同嚴久月逛園子。
嚴玄亭遣人新栽了幾株桂花樹,淡黃的花層層疊疊開了滿樹,香氣撲鼻。
我就在這樣的樹下坐著,仰起頭對嚴久月說:「我有點疼,你叫嚴玄亭過來看看我。」
其實嚴玄亭來得挺快的,但毒發得更快。
他打橫抱我起來,手在劇烈地顫抖。
「絮絮。」
有溫熱的液體滴在我臉上。
我勉強睜開眼睛,在一片刺目的光里望著他:「好吧,其實我騙了久月,不是有點疼,是非常疼。」
他抱著我的手緊了緊,腳下走得更急了些。
穿過長長的走廊,嚴玄亭小心翼翼將我放在床上,回頭對嚴久月咬牙道:「去請楚慕過來。
」
「沒用,我早就找過楚慕了,他說他解不了這毒。短效藥我剛也喝了,這一次不起作用。」
我疼得要命,可該交代的話還得交代:
「嚴玄亭,你聽我說,我已經布了局。七日后,沈桐文身邊的暗衛就會全部被支開,那是殺他的最好時機。要是你有得用的人,直接派去出手就好,成功率起碼八成。」
「絮絮……」
「還有就是,其實我不是沈桐文的丫鬟,我是他的暗衛,之前你那幾個離奇死亡的手下,都是我殺的。」
其實這話我本來不想跟嚴玄亭說的,畢竟我都要死了,還想給他留個好印象。
但他對我這麼好,我不舍得讓他蒙在鼓里。
說到最后,我已經疼得視線模糊,五臟六腑好像都縮成一團:
「嚴玄亭,我很感激你,也……很喜歡你。」
冰涼的吻落在我額頭、眼尾和唇角。
嚴玄亭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有些模糊不清。
「絮絮,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誰。」
他的聲音,越來越遙遠。
「你不要怕,絮絮,我這就去幫你拿解藥。」
11
葉絮絮昏過去后,楚慕才趕到。
他施了針,又下了兩劑猛藥,算是勉強吊住了她的命。
嚴玄亭站在床邊,低下頭看著床上的小姑娘。
她脆弱又蒼白,閉上眼睛躺在那里,好像過去的很多個夜晚,睡在他身邊時那麼安靜。
他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翻滾的痛和對沈桐文的恨意,轉頭對嚴久月道:
「你照顧好絮絮,我現在進宮一趟,找皇上……拿解藥。」
嚴久月已經嚇得六神無主,冰涼的手被身邊的楚慕緊緊攥住。
嚴玄亭并沒有把絮絮的真實身份告訴她,只說自己娶的妻子是心儀之人,要嚴久月對她好些。
嚴久月是個聽話的妹妹,當時就跟他拍胸脯擔保:「放心,保證安排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