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說得對，徐靈玉來此的消息一旦外泄，女帝的天羅地網立馬就會罩下來。

好奇會害死貓，眼神太好會害死人。

我捏捏楚越的臉：「你沒看錯，綁你的人是清河王。」

「她是我的頂頭上司，楚越，若我們不和離，等我對付楚家的時候，你要怎麼辦呢？」

楚越面色一白，我瞧著心疼，卻不敢再抱他了。

楚家把控雁門城多年，貪墨軍餉，苛加重稅，私征徭役，但楚家貪的這些并未全都落到自己手里。

女帝想修皇陵又要美名，百姓的不滿對著楚家，陛下才能安享太平。

徐靈玉謀逆案發，一半是她確實羅織黨羽與女帝選定的太女分庭抗禮，另一半則完全是因為女帝越發獨斷專行，帝王暮年，疑神疑鬼，容不得別人說半個不字。

清河王都被下了詔獄，朝中再無人敢直言勸諫，城外烏孫大軍嚴陣以待，城里卻在準備惠敵的銀兩，原主心灰意冷之下，孤身混入烏孫王庭誅殺烏孫右賢王，攪得烏孫后方大亂，兵馬不戰而退，而她被陶娘找到時渾身浴血只剩半口氣。

為將者護國安邦，為臣者斬鋤奸佞，為人友兩肋插刀，為民官替天行道。

這個反是一定要造的，楚氏效忠女帝，必定與我們你死我活。

我不想再瞞楚越，我不能由著一個本該恨我的人愛上我。

拖得越久，對他越殘忍。

26

四目相對，兩顧無言，楚越原本明凈澄澈的眼眸里如今波濤洶涌，盡是慌亂和掙扎。最后還是我忍不住先起身，他下意識地伸手拉我：「妻主去哪？」

「寫和離書。

」我頓了頓，「這樁婚事，從頭到尾，總歸是我對不住你。」

楚越閉了閉眼，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清河王要查楚家，對不對？

「她在朝堂上未及動手便被陛下拿下，如今是要逼出楚家貪腐的證據，明著舉反旗了，是不是？

「我知道母親的賬冊書信放在哪。」

楚越任自己的臉壓在我掌心，一副心甘情愿引頸受戮的樣子：

「妻主，我幫你，你別把我丟給楚家。」

27

提條件的楚越實在誘人。

不是。

楚越提的條件實在誘人。

我從未有過把他「丟」給楚家的意思，照我的理解，他是楚氏嫡子，即使生父早逝，也不至于提及楚家便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甚至如此決絕地打算置自己的母親于死地。

「楚越，楚家是不是待你不好？」我咽咽唾沫，把人重新摟回懷里，摸摸他毛茸茸的鬢發。

一息之間，竟有失而復得之感。

「我不想再見到他們。」楚越悶悶地抱住我，回答的驢唇不對馬嘴。

28

徐靈玉不太相信楚越會幫我們。

其實我也沒有特別信他。

我只是覺得，有五分可能，這事便值得賭一賭。

徐靈玉親臨雁門，一為我手里的兵，二為找楚家貪墨供上的賬冊和信證。

起兵造反有個站得住腳的理由，能省下不少無辜的人命。

唇槍舌劍，口誅筆伐，民心所向自成滔天巨浪，再穩固的巨輪也會被百姓的唾沫星子輕易掀翻。

大族謹慎多疑，一旦察覺到危險很可能會一把火燒掉證據了事，徐靈玉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兵變里保全那些賬冊，他們的罪證想要公諸于世，這是個千載難尋的機會。

坐在去楚府的馬車上，我還有些恍惚。

身側的郎君華服寶冠，背挺如松，端方似玉，眉目溫潤而疏離。

這才是閨名遠揚的楚公子的真面目嗎？

29

楚家家主楚華陰一向把面子工程做得很到位。

比如，小小一個回門宴，楚家老老少少十幾口人都等在門口迎接我。

站滿了半條街道，主打一個捧殺。

平時怕百姓忌諱御史參諫，但今日我要的就是她的捧殺。

她把楚府的人全叫到街上才好，人去樓空，暗衛才方便在書房找楚越說的那些證據。

我眉開眼笑跳下車，扶住楚華陰作揖的手：「岳母大人安好。」

「祖母安好。」

「姐姐安好。」

「妹妹安好。」

……

不就是拖延時間嘛，楚華陰把戲臺搭得這樣大，我不唱念做打來個全套都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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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行完一圈禮，順帶問候完七大姑八大姨的家庭情況，楚華陰臉都笑僵了。

「賀蘭將軍進去聊，進去聊啊。」

進什麼進，我拍拍手：「哎喲，忘了阿越了。」

楚越一掀車簾，金冠玉面，博帶寬衣，旁人怎麼想我不知道，只落在我的眼里，連天地都失了顏色。

楚華陰咬咬后槽牙繼續微笑，伸手去扶他下車：「越兒方才怎麼不下來？」

楚越「啪」地一下打開她的手。

天地不只失色，這下連聲也沒了。

楚華陰臉色陰沉。

場面一片靜默，沒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楚越似是自己也嚇著了，瑟瑟地站在車轅上朝我伸手：「我要妻主扶我。」

31

總覺得這個場面很眼熟。

我來不及細想，人已經跑到楚越跟前，把手遞給他，順帶刺一刺楚華陰：

「阿越讓我寵嬌了，您別介意。

」

圓場一打，在立的都是聰明人，話題很快轉到了新婚寵夫的一萬個小技巧。

楚越的身子微微顫抖，我趁亂低聲問他：「怎麼了？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