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著桌子。
「皇帝讓的?他怕孟賀擁兵自重,所以把他兒子當成人質留了下來?」
顧海點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孟賀當時權勢太大,陛下害怕了。」
孟賀和柳如燕守住了邊關十七城,但也再也沒有回來。
他們戰死在了最后一場守城之役中……
與此同時,武威侯府起了一場大火,整個侯府的人都死了。
包括那位未滿一歲的小世子。
同年六月,宮里一妃嬪為陛下誕下了一皇子。
陛下感念武威侯忠義,把皇子取名齊玨,齊玨五歲時便被封了太子。
「他為什麼要立齊玨為太子?」
顧海嗤笑:「誰知道呢?」
「也許是可笑的良心作祟,也許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擋箭牌?」
我抬眸看向他:「怎麼說?」
顧海:「當今陛下與太后也并非是一條心。」
「太后想讓陛下立四皇子為太子,但陛下貌似不太喜歡這位四皇子,畢竟他的母妃與太后是一個姓。陛下為了保護他真正想立的皇子,推出一個擋箭牌來承擔各種明槍暗箭也說不準呢?」
「至于他真正想立哪位皇子,誰又能猜得到呢?」
顯而易見,齊玨就是這個倒霉的擋箭牌。
我嘆了口氣:「他還真是,有點可憐啊。」
一盞茶喝完。
我起身拍了拍衣裳:「好了,我該回去了。」
顧海猛地抬頭看我:「你還要回去?」
「你明知道齊玨身旁危險重重,無論是太后還是七皇子,不會放任他這麼下去的。」
我朝他笑了笑:「師弟,當年你去蓬萊島拜師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那了。」
「所以你對我的過去,一無所知。」
「我的家鄉是邊關十七城,我出生那一年狄人來犯,武威候救了我全家,不止一次。
」
「這個恩,我得還的。」
13
悄無聲息回到東宮的時候,齊玨站在院子里等我。
「殿下?」
我輕聲喚了他一聲。
齊玨渾身一僵,慢慢轉過身看向我。
我瞧著他眼底的猩紅,有些驚訝:「怎麼了?」
齊玨一聲不吭,只伸手拽著我的胳膊,把我攬進了懷里。
「下一次,別輕易就把我推開了。」
我愣住了,他說的是我先前推他的那一下?
可我沒使多大勁啊。
這病患有點太依賴我了。
愁人。
他把我摟得緊緊的,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只好胡亂拍了拍他的背。
「好好好,以后不推了,不推了。」
……
我開始幫齊玨給太后傳遞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
比如,太子殿下昨日與梁太傅下了一天的棋,說了些不知所云的奇怪話。
比如,太子殿下這些天日日練武,不曾懈怠。
再比如,夜里我瞧見太子殿下密會御林軍首領……
這些消息太后雖不會全信,但多多少少會在她心里留個疙瘩。
而齊玨在我的調理下,體內的拜觀音已經被徹底壓制住了。
他胸口上的紅色紋路幾乎快消失不見了。
齊玨有時候會問我:「你給我喝的究竟是什麼藥?」
我朝他眨了眨眼睛:「這可不能說,這是我的獨家藥方。」
齊玨勾了勾唇角,沒再多問。
只是在第五次朝我看過來時,忍不住提醒道:「你最近臉色不太好,要不要找醫師看看?」
我瞪了他一眼:「這世上還有比我更厲害的醫師嗎?」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我就是最近太累了。」
14
八月十五,宮里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宮宴。
宮宴前夕,齊玨站在院子里,看著頭頂的月亮。
「時候快到了。」
我把手中的藥遞給他:「趁熱喝了。」
齊玨沉默幾秒,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我像往常一樣拿出一個小冊子:「上個月十五感受如何?」
齊玨:「幾乎不疼了。」
我瞅了他一眼:「幾乎?」
齊玨失笑:「不疼了。」
闔上手中的小冊子,我總算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
八月十四夜里,我驚慌失措地跑進了太后的鳳棲宮。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彼時太后正在月下喝茶。
我的出現讓她嚇了一跳,看清我狼狽的模樣,她疑惑道:「發生何事了?」
我抓著她的衣擺,結結巴巴道:「今夜我值夜,路過太子殿下書房時聽見里面隱隱約約有說話聲傳來。」
「我沒敢偷聽,趕緊就離開了,可離開前我聽見里面有人說了一句話。」
太后連忙問:「什麼話?」
我:「有人說,時機到了,該動手了,明天以摔杯為號,到時候這天下就盡歸殿下了。」
太后大驚失色,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
她想了想又問:「你可曾跟其他人說過?」
我紅著眼睛搖頭:「未曾!」
「好好好!」太后召來貼身嬤嬤,指著我道,「把她給我關押起來。」
我瞪大了眼睛:「太后娘娘!您這是做什麼?」
太后拍了拍我的臉:「哀家不能光憑你這幾句話就信了你。」
「你說的話,哀家會去查證,塵埃落定之前,你先好好待著吧。」
15
我被關在鳳棲宮,只留了兩個宮女看著我。
聽著宮內的晨鐘,我默默計算著時辰。
不知又過了多久,屋內唯一一扇小窗也黑了下來。
宮宴,快開始了。
這麼熱鬧的場景,我可不能錯過。
我敲暈了看守我的宮女,輕松躍上屋頂,朝乾清宮飛速掠去。
乾清宮內,懸燈萬盞,亮如白晝,歌舞升平,奢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