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巍眼皮抽搐了下,手掌松開了些力度,「你什麼意思?」
我劇烈地咳嗽起來,笑意凜冽暢快,「難怪你爹情愿扶持你的庶弟也不愿意扶持你,宋清和死了三天了,陛下也沒有下革職問罪的文書,你爹和宋清和是官場上的勁敵,如今宋清和出事,你爹一黨的人無一人敢在朝上請陛下定罪,你以為是為什麼呢?
「宣撫使,一是賑災二是掌管地方軍務,宋清和一回來就被陛下下令升遷兵部尚書,陛下這是要宋清和統管全國軍事,他是陛下的人,是陛下管控兵權的一把利劍一枚棋子,現在他死了,最生氣的就該是陛下了。
「你爹深知見好就收的道理,這個時候恨不得把自己摘得遠遠的,生怕自己沾上一點兒腥,被陛下抓住把柄問罪,可我今日要是死在了你手里,這就是陛下的把柄,這就是宋清和一案的口子,你說你爹還能脫手嗎?」
我仰頭將細白的脖頸暴露在他眼前,笑得猖狂,「來啊,周宣巍,殺我啊,用我一條命,換陛下雷霆之怒,重審宋清和一案,多值啊!可你這個蠢貨,你敢殺我嗎?!」
我逼近他,「敢嗎!」
周宣巍哆哆嗦嗦地松開了手,「瘋子,你這個瘋子!」
他強自穩住心神,「沈玉清,你不要想著報官,上京這兩條街沒有一個人敢出來指認我今日來過宋府!」
他周家的權勢給了他些底氣。
「沈玉清,你奈何不了我!」他喃喃道。
我唾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懦夫!」
我倒在冰涼的地上,一邊流淚一邊癲狂地哈哈大笑,直到力竭,周宣巍幾乎是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我惡狠狠地抹掉臉上的血水和淚水,「你們不敢殺我,可我敢,我要你們活著跪在天下人面前給我的宋清和謝罪!」
10
一刻鐘后,我在周圍百姓訝異驚悚的目光下,衣衫不整、滿頭滿臉是血,從城東跌跌撞撞跑到了城北的大理寺。
如今的大理寺卿是三皇子,宋清和生前支持的皇子。
他屢次進言太子不修私德賣官鬻爵,應當廢太子而立忠厚仁恕的三皇子為太子。
可惜太子是周丞相之妹中宮皇后所出,背后有周相一黨的支持,宋清和參的折子,每一次周相都會找出來替罪的羔羊,用來保太子無虞。
宋清和死在醉春樓,不光是因為升任兵部尚書手握兵權動了周相一派的核心利益,更是因為他是主張廢太子一派的領頭人。
三皇子瞧見我,命人拿來衣服為我披上。
我一面哽咽,一面將來龍去脈清晰明了地和盤托出。
「三日前,周宣巍便來到安林縣逼我上周家與他為妾,今日我去刑部大堂認領亡夫的尸首,他再次攔下了我,逼我與他為妾,我不同意,他便尾隨我意圖將我奸污,我抵死不從,險些被他殺人滅口……」
三皇子怒不可遏,命人將周宣巍帶來。
周宣巍抵死不認,周圍百姓也一口咬定未曾見過他。
我望著他在堂前得意的嘴臉。
他玉袍輕裘,手握白鶴毛骨扇,坐落在一旁的太師椅上俯視我,那睥睨的目光好像在說:
瞧,我有的是錢可以封這些百姓的口,我周宣巍就是這上京的理。
「三皇子,你熟讀律法,應當知道誣陷朝廷命官,要被笞三十的。
」周宣巍搖頭晃腦地擺弄著扇子,唇角勾起一絲懶洋洋的笑。
三皇子皺眉,手里握著驚堂木,遲遲不愿意拍下。
而我,披頭散發,滿身血污,跪在堂前,哭聲喊冤。
「大人,你要為民婦主持公道啊。」
三皇子為難不已,周宣巍拍案而起,「怎麼,殿下想徇私枉法嗎!來人,還不將這個刁民拖出去笞三十!給我狠狠地打!」
無論我怎麼哭喊,還是被架在了長椅上。
十五板打下的時候,我暈了過去,身下已經血流成河。
周宣巍喊道:「來人,給我潑醒,繼續打!」
冰冷的涼水潑在我的臉上,濺到我的傷口上,深入骨髓的痛迫使我清醒過來。
我痛苦不堪地呻吟。
三皇子仁善,終看不下去,「誰敢!本官才是這里的大理寺卿,剩下十五大板等她傷好之后再行刑!」
周宣巍是太子黨,從未給過三皇子好臉色,「殿下這是想徇私嗎?!」
三皇子握緊拳頭,「你休要得寸進尺,你是要本官好好地查上一番嗎?!」
周宣巍一甩衣袖,冷哼了聲,見好就收。
他走到我跟前,彎下腰,譏誚地笑,「自古民不與官斗,沈玉清,你和你那死鬼未婚夫一樣的天真,讓人厭惡,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殺我哈哈哈哈哈。」
周宣巍大笑著離去,三皇子忙來扶起我,「快去拿著我的牌子去宮里請太醫!」
我虛弱地制止他,「不用,抬我回宋府,不要轎子,就用木板抬,就讓天下人好好看看。」
三皇子一愣,繼而反應過來。
我看著他眼里的震撼,一字一頓,「讓人,把這院子里的血水,潑到大理寺院外,抬我回去。」
說完,我便心滿意足地昏了過去,今日結局皆在我掌控之中。
我只恨我的血太少,不能從大理寺流到宋府,不然,我要讓整個上京的百姓都看看周宣巍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