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著急，因為馬上就會有一件大喜事降臨周家了。

我外出了一月，等回來時已改頭換面了。

州縣衙門的官差隨行，鞭炮響了整整一路，敲鑼打鼓地護著我回了周家。

村里的人震驚不已，問了后才知曉緣由。

「這周家阿姐可了不得了，救了太后一命，太后賞了黃金萬兩、珠寶百箱，還得了個縣主的封號……光宗耀祖啊！」

林夢娘得知了這個消息，爬下床瘋瘋癲癲地咒罵我，居然搶了自己弟弟的機緣！

沒等我開口，就有人站出來怒斥：「大膽！你這瘋子，居然敢對縣主無禮，快拖下去嚴加看管！」

話音剛落，林夢娘就被人五花大綁捆了下去。

而我，只是無奈地擦了擦眼角，低聲哀怨道：「都是孽緣啊。

「我那弟弟自幼張狂任性，為了娶這個妓子，不惜將我趕出家門！

「如今這般，他怕是要殺了我泄憤了……」

22

我面上實在擔憂心亂，隨行的官員見了，當下就急了，邊安撫我邊派人捆了周軒。

「縣主，如今您金貴無比。胞弟若這般不孝無禮，您大可隨意責罵教訓，萬不可因這種人壞了心神。」

四周的附和聲此起彼伏，我聽得心里一陣舒坦。

原來這就是權勢帶給人的感覺嗎？

無論事實真相如何，只要一句話，多的是人為你鞍前馬后。

前世，想必周軒也如現在這般，享受著所有人的阿諛奉承，肆意謀劃著怎麼折磨和欺辱我。

我在周家沒停留多久。

按照我朝慣例，縣主有官賜的宅子、月俸和名下田地。

我雖救了太后，卻沒有邀功求賞，能得了縣主的身份已然是大喜過望。

在京城叩謝了太后，我便告辭回了州縣。

京城這地方，王公貴族太多了。

我一個小縣主，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得罪了貴人，還不如回州縣。

這里雖偏僻荒涼，但好歹自在，州縣官員也不敢怠慢了我。

現在我有錢有權，這種日子多好啊。

縣主府是新修繕的，我初搬進去，少不得麻煩幾日，好在有管家操心布置著，平日也有丫鬟在一旁服侍，倒也沒讓我操什麼心。

等到我想起周軒和林夢娘時，已經是半月后了。

這段時間，他們一直被關在縣主府后院的柴房中。

我屏退了下人，孤身去了一趟。

見我進來，周軒猛地亮了眼。

蓬頭垢面的他紅了眼眶，拼命掙扎著哭訴道：「阿姐救我！

「這群賤奴敢私自關押我，你是縣主，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我可是你唯一的親人了，這世上只有我是真心對你的！」

23

我看得好笑。

事到如今，周軒怎麼還這般蠢？

還唯一的親人？

他真以為他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嗎？

「周軒，你說這話良心不痛嗎？你背地里做了什麼，用我告訴你嗎？」

此話一出，周軒的臉僵了幾分，他心虛地移開了視線，整個人不由得哆嗦了下。

也是，他心虛是應該的。

無論是他和林夢娘私下密謀，打算將我嫁給隔壁村的瘸腿老漢，以此換取彩禮錢，還是拿了我的錢，他沒去書院反而再次進了青樓，件件他都說不出口！

要不是林夢娘偷人事發，他估計早就將我賣去瘸子家了！

周軒還想辯解什麼，被我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直發昏。

被關的這幾日，周軒和林夢娘雖沒受皮肉之苦，但吃食方面，可謂是遭盡了苦頭。

他們每日只有半個黑硬窩頭和一碗水，早就餓得虛脫了。

周軒算是好的，還能強撐著和我說上幾句。

至于林夢娘，早就暈在一旁不省人事，倒是省得我自己動手了。

臨走時，我重賞了侍衛，稱他們辦事不錯。

看著侍衛激動領賞的樣子，我知道，往后周軒和林夢娘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了。

24

之后的日子里，一切順遂。

盛雯家的繡坊越發有了規模，有了我的暗中幫襯，比起前世更加紅火。

我閑暇時也學了些繡工，逢年過節便會讓人送去京城，呈給宮中貴人，適當露個臉又不顯得諂媚。

太后倒是很欣賞我的品行，年節時也沒忘了給我的賞賜。

州縣官員見狀，對我更加殷切了幾分。

就連盛雯也說，她是走了狗屎運，才會和我早早結識。

我只是笑笑。

其實，盛雯才是我的貴人。

我剛重生時，全靠入股了她的繡莊，才有底氣和周軒、林夢娘斗下去。

后來救太后, 我也是靠著押送繡莊布料進京城，才有了光明正大遇到太后的機會。

否則的話, 我一個弱女子, 別說是救人了，單是出現在進京途中，就已經很是怪異了。

稍不留神, 我就會被扣上心懷不軌、早有預謀的罪名。

……

半年后, 后院來了人稟報, 說是林夢娘死了, 不是餓死凍死，而是被發了瘋的周軒活生生掐死的。

「縣主, 那周軒果真發了瘋。

「他嘴里叫囂著自己是新科狀元，是救了太后的功臣，還說您鳩占鵲巢、心狠手辣！

「依屬下看，這種瘋子邪祟，直接燒死最為妥善了……」

我擺了擺手, 不慌不忙地開口：「放他出府吧。

」

25

周軒似是沒想到，被關了這麼久, 他竟然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他出了府就直奔衙門，嘴里叫囂著要親自面圣, 陳述苦情！

只可惜，他還沒進門, 就被官差打斷了半條腿。

笑話，整個州縣全都知道周軒是個瘋子, 還是個不受我待見的瘋子, 稍微給了這種人好臉都怕得罪了我。

一計不成，周軒又開始當街大肆發表自己的一些政事見解、高瞻遠矚等等……

平心而論, 這些都是好計策。

只可惜, 在他被關的半年里，早就有大臣官員陸續提出了這些策謀。

周軒如今的言行，在所有人眼中, 算是徹徹底底地瘋了。

幾日下來, 周軒終于再也撐不住了, 饑寒交迫，暈倒在了一間破廟里。

我去見了他。

這世上只有我知道, 他不是瘋了，是重生了。

我拿涼水澆醒了他，笑道：「弟弟你瞧，這世上謀士智者多了，有你沒你都是一個樣。

「前世，你只不過是得了旁人沒有的機緣，否則，你算什麼東西？

「這輩子，沒了我阻你勸你，你過得如何？」

周軒被冷水刺得渾身打顫, 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沒關系。活不長久的人，不需要開口了。

我走之后，周軒沒撐幾日便凍死在了破廟，死狀聽說很是凄慘, 尸體都被附近的野狗啃得不成樣子了。

我聽了只是笑笑。

弟弟，前世我遭的罪，你總算是還完了。

-完-

李厭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