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弟弟對他來說不可謂不重要。
陳王呢,則是個土埋了多半截的老頭子,膝下子嗣無數,可他只有一個嫡子,倍得寵愛。
若能將這兩個人拿在手中,獻國無疑是多了一層保險。
那兩個使臣聽得滿頭大汗,只能邊推脫自己不敢作決定,邊說回去稟報自家大王。
眼見交換質子不僅可以將威脅自己的寧侯和慶侯送去別國,又能在談判之中處于上風,還能得美女和財寶,昏君自然拍手叫好。
梁王本不愿意將唯一的弟弟送來為質,但奈何國內大權盡在相國之手,自己說的話起不到半點作用,無奈只能含淚答應,送來了公子耀。
陳國眼見梁國都同意了,擔心自己不同意惹惱獻國,任憑老陳王萬般不舍,也只能在群臣勸說中,送來了太子宜。
昏君膝下無子,唯有慶侯和寧侯兩個兄弟,總落不到我娘頭上,所以他們再不愿,也不敢抗旨不遵,只能收拾東西,自封地各自前往陳梁兩國。
等到兩國質子到達獻國時,已經入夏。
烈日當空,蟬鳴四起,娘和我坐在池塘邊賞荷:
「今日我看到了那位梁國公子,還是個孩子。
「旁人和他說點什麼,他都能哭好半日。
「可惜這次梁國贏不了。」
窗前池塘荷葉層層疊疊,綠得正好,我回道:「七歲封侯,可見他兄長對他疼愛,害怕屬實正常。」
「娘,他應該活不了多久了吧?」
娘點頭:「不過半年了。」
梁國和陳國這場仗打得不久,加上行軍,也不過半年。
只是兩邊都損失不輕。
梁國八萬死了四萬,陳國十萬死了五萬,更別說活著的只是還有一口氣罷了。
結果顯而易見,梁國戰敗撤軍,放棄了那座城池。
陳國也不敢追擊,生怕給了獻國機會。
28
「小姐,太子宜今日又去了陳國酒肆。」
我對江巖輕點頭,手上的動作并未停下。
「好了,娘瞧瞧。」我將手上編好的東西遞給她,「是不是一模一樣?」
娘接過我手里的繩結,仔細觀察了一番:「確實一般無二。」
「對了,薛知珩呢?還是以往那般?」我掀開背后的紗簾,詢問江巖。
自上次折騰了那一番無果后,他就變了法子,不常在我眼前出現,但只要我去哪,他總會派人跟著。
若是知道我和宋懷謙見面,他便格外緊張。
幾次三番發瘋一樣和我說他的前程同我無關,叫我不要委屈自己。
他是真把自己在我這里看得很重要。
「是,還叫人在院外偷偷守著呢。」江巖回道。
我站起身:「他要看,就讓他看個夠。」
「春塵姐姐,替我梳妝。」
事實上,薛知珩的確在我心里很重要,不過重要的是他該怎麼死。
饒邑內酒肆極多,但陳國的卻只有那一家,思念家鄉的太子宜日日都去那里找消遣,時常喝得酩酊大醉。
剛剛踏進酒肆,我便在角落處看見了太子宜的身影。
他墨眉濃重,鼻梁高挺,幾縷發絲隨著他隨意的坐姿垂在鬢角,其余的頭發都修飾整齊,由一金冠束于發頂,一雙狡黠的眼正微瞇著,端著酒杯細細聆聽酒肆內所奏的陳國樂曲。
見我進來,眼中一亮,卻很快移開眼睛。
我裝作沒看見,尋了個位置,叫來酒肆中領舞的那位陳國女子。
接著拿著手中繩結,對她說道:「我聽說你們陳國人若不在家鄉,家中母親都會給自己孩子編這個結,你瞧瞧可是這樣?」
陳女眼中驚喜,也拿出自己腰間所編制的結:「是,小姐手真巧,比奴的母親編得好多了。」
「這節名叫思歸,是為了提醒在外的陳國游子,記得歸家,不過小姐應是獻國人,怎麼會想著學這個。」
我笑笑:
「我自幼甚愛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前幾日恰好有陳國商人路過,我在他那買了些陳國的小玩意兒,卻發現他們商隊腰間都有這個,一時好奇就多問了幾句。
「那商人見我買的玩意兒多,就送了我一個這個思歸結,我琢磨了兩日,沒想到真琢磨了出來。」
「不過……」我做苦惱狀。
陳女替我斟滿酒:「小姐何事心煩?」
我紅著臉,回道:「我雖編得像,卻不知編法到底對不對……所以才想來問問真正的陳國人嘛。」
她還沒回答,剛剛半坐在角落的太子宜突然出現在我身后,說道:「思歸結沒有特定的編法,每個人母親不同,縱然有特定的,也不是人人都會。」
「不過望子平安歸來的心思倒是一樣的。」
陳女立馬埋頭退下。
「太子殿下?」我剛想起身行禮,被他攔住。
太子宜好美色,果然不假。
他嘴角上揚,極為自然地坐在我對面,說:「孤認得你,是獻國長公主的女兒,那日來饒邑,孤一眼就瞧見你了。」
接著拿起我桌上放著:「沒想到你這般美人,不喜歡金銀,卻喜歡研究這樣的東西。」
29
我看向他腰間玉佩,問道:「既然陳國人人都有,那殿下的呢?」
他骨節分明的手拿起腰間玉佩,低沉回道:「孤的母親早就不在了。」ץȥ
我低著頭:「抱歉。」
他喝了口酒,將酒爵舉到我面前:「沒事,孤又不怪你,你會喝酒嗎?陳國的酒可是很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