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不影響學堂里的小伙伴們都很喜歡她。
一日清晨,我剛睡醒不久。
我在門口的長廊處搬了把小椅子,春塵姐姐替我燃起炭火。yž
這幾日外曾祖父出門了,各家也忙著串門走戶,學堂難得有了休息日。
漫天紛紛灑灑而下的瑩白,房檐處的白色漸厚,不遠處的枯黑的樹枝也掛上白色雪絨,時不時還會有如棉的飛雪落在我腳邊。
「小姐在等公主?」春塵姐姐給我披上一件厚氅,塞給我一個手爐,「今日府中有貴客來,公主怕是沒有時間陪您。」
我搖頭:「我知道娘有事,只想看看雪罷了。」
「等照溪醒了,我和她一起去湖邊釣魚。」
前兩天徐盈語送了我兩竿她做的魚竿,正巧試試。
云溪村不大,也沒什麼特別的景色,卻有一個極大的湖。
因為湖又圓又清,村民都叫它鏡湖。
大概因為這是饒邑附近村莊中難得的大湖了,便引來少許饒邑貴族把別院設置在這里。
但大都是酷熱的夏時才有人,這些人也不怎麼和村里人交流。
不過托他們的福,湖邊修了好些亭子。
我常和楊照溪在閑時溜去人家的亭子里釣魚,躲雨躲太陽的工夫都省了。
但今日,楊照溪起得格外晚,雪都小了許多了,她還沒有動靜。
好不容易她起來了,卻說什麼也不愿意拿起魚竿和我去湖邊。
「律安姐姐我錯了,我不該昨日胡言亂語說要去釣魚的,這天氣太冷了,我不想出去。」她穿得極其厚,像個寸步難移的石墩子似的。
「我在家給姐姐烤紅薯,等姐姐回來,一定能吃上香香甜甜的紅薯。
」
我看得想笑,也不想繼續為難她:「你這麼怕冷?」
再和她說了幾句話后,我拿著東西出門去了。
鏡湖離我家不遠,沒走多久便到了。
湖面并未結厚冰,無數雪花落在水面,泛起層層漣漪,湖邊小道已被雪色覆蓋,我每走過一步,便能聽見自己清晰的腳步聲。
除此之外,萬籟俱寂,獨有風聲。
又走了小片刻后,我看見了往日常去的亭子。
亭角迎著風雪,未動分毫,倒是下面掛著的小鈴鐺,不停隨著風發出響聲。
我剛踏上亭子,忽然聽見一個清潤的男聲:「誰在那?」
我循著聲音找過去,原來臺階下還有一人。
他比我大幾歲,沒有孩童模樣,黑發如墨披散在后背,側臉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皮膚如玉,眼睛蒙著一層白色薄紗,松松散散在腦后系了一個結。
身上穿的料子很好,就是不怎麼厚實。
我回答:「我是住在這附近,來釣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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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并不好:「這是我家修的亭子,不給外人用。」
我挑眉,并不想和他一個病人計較,拿著魚竿往亭外走。
結果剛下了臺階沒幾步,他忽然叫住我。
「外面在下雪,你不在這釣去哪?」
這人真奇怪,一會兒要一會兒不要。
而且我估計他是真眼盲,看不見除了他家門口,稍遠處還有別的亭子。
我回道:「別處也有亭子。」
他沉默了片刻,說:「小孩,你來我這里釣,陪我說說話吧。」
他聲音很好聽,已經褪去了孩童氣,帶著少年的清潤感,只是不那麼高興罷了。
我回頭,他已經給我讓好了一個空位。
將手中東西放下后,他問我:「小孩,雪大不大?」
我這才看清他具體的模樣。
這當真是個生得極好的少年,墨黑般的濃眉,俊秀挺巧的鼻,深邃得恰到好處的眉弓,還有泛著朱紅色的唇,即便看不見被擋住的眼睛,也是叫人一眼難忘的好看。
我愣了片刻,回:「剛剛不大,現在大了。」
他顫顫巍巍伸手,說:「你是不是騙我,我都沒感覺到。」
這當然感覺不到,這亭子這麼大,即便坐在下面的臺階處,一般雪也不太能吹進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外面拉去。
他語氣慌亂,腳步也亂:「你做什麼?」
「你不是想摸摸雪嗎?」我拉著他的左手,將其攤平,掌心向上,「現在感覺到了嗎?」
他的手微微一抖,卻并未縮回去。
接著,他便露出一個好看到暈人的笑,語句顫抖:「感覺到了,感覺到了!」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快要哭出來了。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亂摸了一通,最后終于摸上我的頭:「你也不小呀,我以為你矮我多少呢。」
雪越發大了,我拉著他坐回亭子里,說:「我馬上九歲了,你呢?」
他說道:「略長你四歲。」
「你也不大,都會釣魚了嗎?」
這次,我聽出了他聲音里的開心。
「對啊,你要學學嗎?」我問。
他依然笑著,接著摘下眼前的白紗,輕聲說道:「我學不了。」УƵ
少年雙目與常人沒什麼區別,甚至更好看些,烏黑幽深,和他如水墨般的五官相得益彰,只是沒有神采,更看不出什麼欲望。
我將上好餌,將魚竿交到他手中:
「釣魚呢,可以感受,并非一定真要看見。
「若是有魚上鉤,竿子自然會動,你當然能摸出來。
「現在雪越來越大了,你不學學釣魚,難道一人無聊嗎?」
說完,我又將懷里的手爐交給他:「我穿得厚,你拿著。」
他修長的指尖劃過手爐繁瑣華美的紋理,接著聽話接過釣竿,問我道:「小孩,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