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卻被如狼似虎的夫人包圍著。
「許夫人,你家大小姐可曾有婚配,我兒……」
「許夫人,令愛的肌膚是怎麼 溫養的,可有法子說與我們?」
庶母面色陰沉,卻還要應付那些夫人。
她使了個眼色給小丫鬟。
那小丫鬟身體一顫,手忙腳亂地把珠簾放下。
簾內安靜,簾外喧囂。
直到一道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外頭的聲音陡然停了一瞬,然后是死寂般的安靜。
珠簾被掀起,我對上一張含笑的眼。
年紀雖大,但不掩美人之姿,風華萬千,周身氣勢肅整。
不知為何,我忽然發現她的眉眼與我有幾分相像。
外頭的人已經跪了一地,戰戰巍巍。
「長、長公主!」
8
長公主看起來很是平易近人。
但沒人敢小瞧她。
這位公主年少時以傾城之姿聞名天下,引來諸方勢力求娶,游走在權勢巔峰,卻一直未嫁。
如今年近半百,府中面首無數,活得瀟灑而自在。
她以盥洗手,用錦帕拭干。
保養得宜的手握住木梳,捉住我的發尾,輕輕一梳。
珠簾從兩側拉起,外面的人瞧里面一覽無余。
旁邊的贊者唱著吉祥詞,長公主垂下眸,「本宮倒是第一次替人主持笄禮。」
堂下,庶母的臉色格外難看。
臉上虛偽溫婉的笑,此時消耗殆盡。
沒了那副白蓮花的皮子作偽裝,此時的她顯得恐怖又生硬。
周圍已經有相熟的夫人蹙眉盯著她,顯然意識到她的失態了。
我當然知道她在震驚什麼。
曾被大夫定下氣血虧空、絕不會再瘦下來的我,此時卻瘦回了曾經的模樣。
如今賓客滿堂,我高高在上,有遠道而來的貴客撐腰。
而她控制不住自己微顫的身軀,目眥欲裂,臉上幾欲迸出血淚來。
誰輸誰贏,一看皆知。
長公主替我梳好發,再次下盥洗手。
而我走進廳前,于眾人目光下落座,引來一陣驚艷的注視。
那些賓客似是第一次睜眼瞧到我般,臉上抑制不住的驚奇。
細碎的交談聲又響起。
不過,這回盡是些溢美之詞。
長公主不說話,拿起呈上的羅帕和發笄看。
這些東西都是庶母準備的,看似華美,其實樣式已老舊。
她皺了皺秀美的眉頭,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鎖麟囊。
鎖麟囊絲線細密,極盡華麗。
長公主打開鎖麟囊,取出一對精美發簪,走到我面前。
她的聲音淡淡的,很慈和,帶著一種隱約的懷念。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而后跪坐下,為我梳頭加笄。
在眾人屏息聲中,她將鎖麟囊遞給我。
鎖麟囊乃是親人為女子準備的送嫁之物。
既是飾物,又是嫁妝。
這只鎖麟囊更是繡案精美,一看就很貴重。
我下意識看向外頭。
長公主卻將鎖麟囊強塞給我。
她的聲音已有了一絲疲憊。
「這是自你出生時便準備好的,收下吧。」
9
長公主的身體不大好。
為我加笄過后,便又乘著馬車走了。
一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
待她走后,本來緊繃的廳內才倏地松了口氣。
有些女眷忍不 住抱怨:「這位的氣場也太強了,有她在我根本不敢喘大氣!」
「那當然了,長公主當年是上過戰場的,聽說在西南也殺過幾個南蠻的。」
「這是京城舊事,你也敢說?」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要說舊事,那位瀛王殿下的才算呢……」
有些小官家的夫人,見了剛才的場景,不禁眼熱道。
「公主來做主賓,這是何等的尊貴?」
有些知曉內情的,卻也納罕。
「不對啊,雖說侯府少夫人出面了,卻也夠不上長公主的裙邊啊。」
「不過區區一個尚書家的嫡女,怎能請的起那位當主賓?」
「不過,聽聞這位許大小姐名聲不大好,坊間更是有流言說相貌丑陋……如今一看,傳聞謬我也!」
眼看著賓客們竊竊私語,場上一片混亂,本該鎮場子的庶母卻臉色青灰。
她身后,庶妹的神色也不大好看。
她那張芙蓉面上,半是嫉妒半是隱忍,看向我的眼神更是如同剜刀子般。
庶妹狠狠掐著旁邊一個年紀相仿小姑娘的胳膊。
那姑娘穿得寒酸,臉卻生得清麗,被掐著,痛得臉都皺起來了。
我認得她,她是吏部侍郎家的庶女何清。
她在家地位低微,受盡了主母磋磨,依附庶妹而生,是最窩囊受氣不過的一個小人物。
但我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她將和庶妹決裂割席,投入三皇子的懷抱成為聞名天下的毒妃。
而此時——
庶妹臉上微笑如花,手狠狠地掐著她的胳膊泄憤。
何清身體微顫,臉上滿是怯懦之色。
她見我看她,更深地低下頭去,害怕招致同伴更多的毒打。
我面色不變。
只是在接下來開始的宴席中,遙遙朝她敬了一杯。
10
我知道在加笄時出了風頭,庶母定然咽不下這口氣。
但不料她的報復來得那麼快。
我在后院更衣時,庭院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同風裹挾而來的,還有濃重的酒味和奇異的芬芳。
說來也是奇怪,丫鬟和小廝平時沒少流竄,今日卻通通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