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目光落在這亭臺樓閣之上。
楚府和我印象中沒有太大的區別,依舊是花團錦簇、金碧輝煌的樣子。
可修仙后我開了天眼,能看到這深宅大院里更多的東西。
楚府不小,加上仆從役使,足有數百人,可宅院里竟有比這人數更多的冤魂存在,徘徊其中,無法離去。
我在其中看見了年華正盛的姨娘、天真幼小的稚子、白發蒼蒼的老人,可他們無一例外,都不得善終,心懷怨恨,被困在這庭院之中,不得往生。
我從他們口中聽到,那些埋藏在華麗之下的陰暗,其中甚至許多是我親族們所造的孽障。
陷害、爭斗、厭棄,勾心斗角、明爭暗斗。
男人們為權為錢為色,女人們為爭寵為地位為榮華富貴,于是花樣百出,不擇手段。這楚府幾經易主,幾番權力爭斗,才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我在那其中還看見了楚知硯的生母,宋姨娘。
9
她曾是府里最受我父親寵愛的妾室,芙蓉面,柳葉眉,在生下楚知硯后,年華漸漸老去,又久病纏身,郁郁而終。
她死時,我父親甚至沒去看她一眼,只冷漠地吩咐人將她用草席裹了,拉出去埋了。
我生前未見過宋姨娘幾次,只從照顧我的嬤嬤和母親口中聽說過她。我母親說她上不得臺面,嬤嬤們說她是狐媚子,只懂得勾引男人,給我母親添堵。
可現如今我見到她。她渾渾噩噩,面色青白,飄到我面前問我:「你可見過我的硯硯?她是我的孩子,她去了哪兒?過得好不好?」
硯硯,大概是她對楚知硯的昵稱。
我望著這滿院子的業障,抬手掐訣,念了段超度的經文,不久后宋姨娘神色恢復清明,我沖著她,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
「姨娘。」
宋姨娘愣住了。
「你是……二小姐?你不必向我行禮,我身份卑賤,當不起小姐的禮。」宋姨娘欲要飄走,我拉住了她的手。
「我身為晚輩,向您行禮本就應該,更何況,您是因我父母而死,父債子償,我理應替他們向您賠罪。」
我有一面因果鏡,能望見生前景象,宋姨娘當初死得蹊蹺,是我生母授意手下的婢女做的,而她本是清白人家出身,偶然被我父親看中強納了回府,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才導致了她的悲劇。
她因我父母而死。
「宋姨娘,您和其他人在此困得太久了,我知道你們都有執念,或者死時不得善終,才不得不被鎖在這深宅大院中,無法抽身。
「但我此行下山,是為了蒼生而來,萬事皆有因果,只差時機,大家的心愿,我會替大家了了的。
「大家被困得太久了,也是時候脫離出去,轉世奔赴新生了。」
我又沖著眾鬼魂們遙遙行了個禮。
「宋姨娘,我知道你掛心楚知硯,她是我的阿姐,且對我有恩,請您相信,我一定會找到她。」
聽完我的話,宋姨娘小心地反握住我的手,落了淚:「二小姐……謝謝,替我……照顧好她。」
「好。」我笑著應聲。
往生咒過后,府中的眾鬼散盡,化作道道微光遠去,眼神里寫滿了解脫。
我強忍住因施行法咒過度而引起的反噬,將喉間腥甜用力咽下,心口悶痛,可卻忍不住笑了。
身體上的些許不適,換眾鬼魂的道謝與新生,我覺得值得。
更何況……
我又將目光投向東邊院子。
那是我生父生母住所的方向,我向著那個方向遙遙一拜,行的是大禮。
我如今既看得見因果,自然也知道我的父母算不得良善,他們所得的富貴,建立在無數尸骨之上。
這不是我的道,我無法茍同,亦與他們親緣淡薄,無法盡孝。
可他們生養了我,不曾苛待,尤其是我母親。自古女子生產,九死一生,以命相搏。她待我好,無論出于何種原因,終是實實在在的恩惠,我須報答。
我此后多積些善,大抵,也算是替他們積德,盡力平息孽障。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這座宅院,我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楚知硯,我來尋你。
10
我一路循著楚知硯的氣息向南走,走到朔州地界,羅盤不動了,提示我楚知硯就在朔州城內。
朔州城屬于三不管地帶,人、仙、魔三族均在此盤踞,能人異士甚多。我此行本是直奔楚府,想著找到楚知硯后再與師兄師姐們匯合,因此在酈州便各自分開,約定好在滄州見。
現在我偏離方向孤身到了朔州,雖已與師兄師姐們報送位置,說定他們來尋我,但到底此刻落單,需要小心。
我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掩去氣息,換上黑衣,輕紗遮面,走進了朔州城。
朔州城內危險,但對我來說,倒未必是壞事。
自下山以來的這段時間,我也嘗試過和系統對話,了解它的底細。
我表面順從,表示感謝系統給了我再生的機會,愿意聽從它的安排去攻略、救贖岱淵,以此換取了系統的信任,并從它那里換來了一些消息。
它告訴我按照劇情走向,岱淵此刻正在幽冥深處尋找自己的機緣,他要在幽冥的地心內修煉數十年,將自身心法修至九重才會出關,到那時,他的實力將在三界中數一數二,魔族內無人能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