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條件呢，也很簡單，今天的藥品，全部還給我們，這事兒就算兩清了。」我輕輕地捏斷了他一根指骨，骨頭碎裂的聲響格外清晰，「或者，我也不介意殺了他。」

人群里一個高個子女人笑出了聲，「你殺，你盡管殺。這混賬東西死了，以后也沒人拿槍指著我們了。趙強，我們會懷念你的。」

門外的人看著他，像看著一個死人。

我略略放松了勒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好讓他罵出聲來，「臭娘們，沒一個好東西！」

胡子男的話沒能說下去，我把他右手卸了，扔出了門外。

「送你個人情。」我挑了下眉毛，對高個子女人一笑，基地里的人迅速反應過來，關上了大門。

胡子男顯然與他們不睦已久，單憑著槍械的威懾力恐嚇他們罷了。此刻槍沒了，又廢了右手，自然墻倒眾人推。

門外傳來胡子男的慘叫和咒罵聲，不過這都和我沒關系了。

20.

基地里自有人盯著外邊，他們收拾完大胡子后就開車走了，看來對我們沒多大興趣。

幾個面熟的人過來跟我寒暄了幾句，我一一應對。危機解決，大家已經沒什麼睡意了，重新安排了崗哨，加強警戒。晉晨曦平時給大家留下的印象似乎還不錯，槍收在他那，并沒人提出異議。

我見沒什麼事了，準備收拾收拾回去睡覺。

齊華攔在我面前，紅著眼睛看我，嗓音嘶啞，「膽子挺大的啊，葉晴，你是越來越有能耐了。」

「力氣就是底氣嘛。」

「你有沒有想過失敗了怎麼辦？」

「失敗了，大不了我死。」我無所謂地笑笑。

我確實沒什麼把握。

我只是在賭，賭這唯一一個拿槍的人，會借此作威作福，賭那些人早就受不了他的壓迫，恨不得他去死。

我從來打的都不是挾持的主意。從大門打開我看見只有他一個人拿槍開始，想的就是怎麼用別人的手，殺了他。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他們里面的能力者殺了我。或者我賭錯了，他們還有第二把槍，但我沒那麼在意的。

他們來到大門之前，基地的人開了個會，根據已有的信息判斷出他們是來殺人搶物資的——盡管我不知道這對他們到底有什麼好處——或者是吃死了有槍能威脅到我們，可以兵不血刃地取得勝利，總之是來者不善。

如果我的死可以引出他們的真實力量，為基地的人爭取一個找到他們破綻的機會，也不算虧。

齊華垂下眼簾，沉默了半晌，然后開口問：「傷口疼嗎？去老李那包扎一下吧。」

「好。」我們沉默著到老李的簡陋醫療間，老李咋咋呼呼地給我進行了簡單的消毒包扎，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然后放我回去。

齊華拄著棍子一步步騰挪，我也就慢慢走，只是誰都不說話。

21.

好像以前有挺多時候我們就是這麼一起走在路上，下了班路過菜市場買上一些新鮮的肉和菜，然后慢慢地往公寓走。

其實比那會兒還早的時候，我就覺得日子沒什麼盼頭了。但是齊華有，比如說過幾天又要發工資了，期待了很久的游戲要上架了，今晚又可以做什麼菜了……他好像每天都挺開心的，沒心沒肺地傻樂。

我有時看他笑得那麼開心，也就不覺得日子太難過了。

我把齊華送到他房間前，齊華站在門口，有些悲傷地看著我說：「葉子，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我知道。」

…………

齊華救過我一次，在很久以前。

那時我讀研二，導師是個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幾次明示暗示的性騷擾后，我終于忍不下去撕破臉，他撂下讓我延畢的威脅，轉頭把我的論文一作給了同組一個富家女。

論文發表的同一天，老家傳來奶奶病逝的消息。我是她一手帶大的，從我有記憶起，好像就是我和這個老太太互相取暖。她得糖尿病有幾年了，其實能控制，但是沒有錢。我收拾她的遺物時才發現，她為了省下錢，根本沒有按時就醫和吃藥。

我那會兒才真的理解了，世界上只有一種病，就是窮病。

我努力學習賺獎學金，兼職做家教，打好幾份工，就是為了讓她好過一點。但可能還是我太自私了，如果不是我執意要讀研，如果我本科畢業就去工作賺錢，大概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那天下午我上了[國內大學最高的圖書館是中南民族大學，只有 17 層。]天臺，二十六樓。我的手機里有導師性騷擾和學術不端的證據，背包里裝著這些東西的打印版。我想把這些證據發到網上，灑落到校園里。我想在人最多的時候，從這里跳下去。

我要讓他們認識他，我要讓他們記住我。

22.

但是那麼巧，齊華也在天臺上。他坐在地上，面前擱著一袋烤串，幾罐酒。

「你要跳樓嗎？」他在背后看了我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我站在欄桿邊，轉身看著他。

「要不你過來，先幫我把串吃了再跳，我點多了，吃不完。」

鬼使神差的，我走了過去，吃了一個陌生同學的烤串，喝了他一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