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他，但認識他的格子衫。開發崗的，聽說 Java 玩得賊六，不過也因此英年早禿了。

我沒打過人，多少有點猶豫。但眼看著那張黑綠的臉離我越來越近，我知道如果我不下手，他的牙齒再過一秒就能咬到我的脖子上。

我心一橫，把棒球棒橫著向他嘴上一打，想先阻止這次攻擊。沒想到在棒球棒揮打出去的瞬間，頭骨應聲碎裂，腥臭墨綠的血噴了我滿臉。

格子衫喪尸緩緩倒下，齊華轉過頭來，驚愕地看著我。

我透過沾了血污的眼鏡片看著地上破碎的頭顱，努力控制著顫抖的聲音，輕輕說：「有沒有可能，這就是我被加強的能力。」

憑空出現在我身上的，我本不應擁有的力量。

7.

后面的路上我們沒再遇到喪尸，順利地進了零食間。

零食間不算大，一眼就能看盡屋里的情況。房間中間是小茶幾和幾張沙發，貼著墻擺了三個架子，陳列著芒果干、AD 鈣、曲奇之類的小零食。

我抽了一張茶幾上的抽紙，擦拭著眼鏡片。墨綠色的血液格外黏稠，涂抹開后給鏡片蒙上了一層濾鏡。

怎麼擦不干凈呢？

我一遍又一遍地擦著鏡片，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本就不清晰的世界變得更加模糊。

我自以為是個過分冷漠的人，卻也從來沒想過人腦被砸爛是什麼樣的場面。但是那一攤混合物就出現在我眼前，是我親手造就的。

我殺了他。以一種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

齊華往包里迅速扔了幾包食物，然后察覺了不對似的回頭看我，小心翼翼地開口，「葉子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這血臭死了。」

齊華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了一包濕巾遞給我，我終于擦干凈了眼鏡片，順便拿手機屏當鏡子，一點點清理了臉上的血跡。

零食間里存貨不少，但真正頂飽的食物不算多。我和齊華掃蕩走了所有的巧克力和糖果，又裝了一些餅干和水果干，小面包則擠扁了塞進包里。液體背著太重，只裝了兩瓶甜味飲料。

這些做完，我反而不知道應該干什麼了。我們坐在沙發上，一人一瓶 AD 鈣，嚼起了夏日限定的烤魚味薯片。

齊華難得沒說話，我終于忍不住先開口了，「之后有什麼打算？」

外面的喪尸太多了，而且被咬后不被攻擊的 buff 似乎也消失了。即使我獲得了加強的力量，體力也不允許我和這麼大規模的喪尸軍團正面剛。

如果不出門，我們在這里茍著又有什麼意義呢？三天過去了，官方沒有任何消息，恐怕連軍隊都已經淪陷了，我們根本不可能等到救援。

這個地球好像忽然之間就變成了屬于喪尸的世界。發電站沒有人維護，很快水電和網絡都會斷掉。

然后呢？我們要怎麼活下去？比這更重要的是，在滿是喪尸的世界里，我們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8.

齊華給我的回答是：「把樓里的物資搜刮干凈，然后等。」

「等什麼？」

「等幸存的人類建立起避難所，然后加入。」

齊華打開手機給我看微博的城市超話，果然有人在嘗試聯系其他的幸存者。

「帝都人口基數大，有兩千多萬常住人口。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活下來，也是二十萬人。而這其中，還會有像你這樣的能力者。」齊華認真地看著我，「人類還有希望。所以，別放棄好不好？」

二十萬人，一千九百八十萬喪尸。這樣的希望是不是太渺茫了？

但我沒有說。

如果齊華沒有來，可能在我發現自己沒能變成喪尸那一刻，我就從頂樓跳下去了。可是他來了，穿過早高峰的喪尸來找我了。

就算是為了還他一條命，我也得活著，盡力守護他的希望。

接下來的兩天，仗著我力氣大一棒子一個小喪尸，我們底氣十足，把二樓以上的空間都轉了一遍。

辦公室的飲用水搬到休息室，供日常飲用。零食間的食物挑一些體積小熱量高的帶上，膨化食品和飲料盡量就地解決。

除了食物，我們還意外收獲了一只尖嘴扳手和一個中等容量的雙肩包，以及一只打火機。

微博還能刷新。帝都的幸存者似乎正在組建一個「人類聯盟」，在城郊的幸存者已經初步聚集到一起了，聚集地是一家食品廠。

齊華給聯盟發了消息，希望有機會加入。但這幾天過去，我們仍然沒能探討出一個安全出城的方式。

六月十七號晚，喪尸爆發的第四天，帝都終年燦爛的燈火驟然熄滅——停電了。

一并斷掉的，還有網絡和水。

9.

斷網前齊華通過微博和人類聯盟的晉晨曦交換了手機號碼，萬幸手機還有信號。但停電也意味著手機續航將成為問題，我們必須盡快趕過去。

基地距離公司大概有七十多公里，干道上都堵著早高峰的喪尸，交通問題很難解決。

停電前我用公司的打印機打印了幾份地圖，試圖和齊華找出一條人流量較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