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被送去了阿姐房中做婢女。
娘生活得很凄苦。
還好,鄰居江宋景一家待她很好。
阿姐也時常給我塞錢,放我出府去看娘親。
也正是去的次數多了,我與江宋景才漸漸熟識。
再到后來,彼此生了情愫。
兩年前,娘在村里病逝,還是江宋景替我盡了孝。
這些年,我一直是侯府里不起眼的婢女。
大娘視我為眼中釘,因阿姐護著,我在府中的生活才不算難過。
可是。
那個心軟的神,卻在半年前得了天下最難纏的病。
「錦書……」
我在出神時,忽然聽見阿姐叫我。
「嗯。」
思緒瞬間被拉回。
阿姐握著我的手,指尖很涼,「最近有什麼事嗎?總覺著你心事重重。」
「沒有。」
「我娘近日有沒有為難你?」
我沉默了下,聲音很低,「沒有。」
阿姐卻嘆了一聲,「回答的這般快,那就是有。」
「你知道,爹這一生不曾納妾,我娘太過篤定爹對她的愛,所以這麼多年都無法接受當年的事。」
「放心,我會勸解她。」
她手心的涼,漸漸蔓延到了我手上。
「爹子嗣單薄,大哥戰死沙場后,爹就只剩了我們兩個女兒,若我日后……」
她語氣一頓,笑容里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落寞。
「你就是爹爹唯一的女兒。」
8
謝珩進來時,阿姐已經睡著了。
一路上,她似乎心情很好,時而握著我的手談心,時而掀開車簾,看看外面。
路人多年輕男女。
有人戴了面具,有人提著花燈,有男子藏著愛意的眼,也有女子羞紅了的臉。
好不熱鬧。
見她睡著,謝珩動作放輕了些,扯起狐裘小毯蓋在了她身上。
生怕動作重上一分便將她惹醒。
謝珩在我身邊坐下。
「都聊了什麼?」
他問的隨意,像是在聊些家常,我也低聲回著。
直到。
謝珩的手無意間碰到了我的,手背一熱,我忙將手縮了回來。
剛有動作,他便握住了我的手。
逼仄的馬車里坐了三人,空氣瞬間有些燥熱。
我拼命推他的手,卻無果,謝珩反倒將我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他俯身,我甚至能察覺到他落下的呼吸。
他瘋了?
推他不開,我壓低了聲音提醒,「阿姐……」
卻被他捏著下頜吻了過來。
唇齒糾纏。
前幾夜那晦澀難言的畫面,不合時宜地在腦中浮現。
我快喘不過氣來。
任我推搡,踹他,指甲深深掐入他手臂,他都不肯松開。
直到……
身旁阿姐輕輕動了下,謝珩立馬松了手。
還好。
阿姐還沒醒,只是睡的并不安穩,眉心緊緊蹙著。
她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此刻更是白得幾近透明。
似乎下一秒就會碎掉。
9
花燈會后不久,我查出了身孕。
當晚,爹下令將我房間所有帶有棱角之處都用棉絮團團纏住。
又在第二日冒著大雪去了一趟靜安寺,替我求來一道護身符。
大娘日日挑選著為我送上不重樣的補品。
就連謝珩,都半蹲在我面前,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我尚且平坦的小腹,眼底是怎麼也藏不住的喜色。
他抬頭看我。
「錦書,這是我們的孩子。」
所有人都很開心。
除了我。
對于他的到來,我除卻難過,就只覺著可悲。
巧的是,在我查出身孕的三日后,是阿姐的生日。
父親與大娘商討過后,決定大辦姐姐的生日宴,迎百官,賀親朋,用賓客們的祝賀來沖淡疾病的晦氣。
生日宴那日十分熱鬧。
賓客眾多,甚至遠超當初父親壽宴的規格。
姐姐身子不適,只出來坐了一小會,說了兩句話,便被兩名丫鬟攙扶著回房休息了。
宴上,父親宣布了謝珩與姐姐的婚期。
就在這個月尾。
賓客們紛紛送上祝福。
我卻只覺著惡心。
懷孕后,身子總覺著無力。
這會人多嘈雜,我更覺著胸口發悶。
趁著無人注意,便起身去了后院。
后院無人,夜風一吹,舒爽了幾分。
在院里緩步逛了兩圈后,卻聽見身后腳步聲。
回身。
就這麼毫無預兆地看見了江宋景。
他穿了件青色長衫,恍惚間,我甚至以為自己看見了當初小村里的少年。
再回神,卻聽見他語氣譏諷,「原來是周小姐。」
說著,他微微側身,讓開了路,「我這種山野村夫,怎能擋了侯府小姐的路。周小姐請。」
字句奚落,都是在回應我那封分手信。
胸口愈發悶了。
我并不想同他辯駁這些,加快腳步想要從他身邊快些走過。
卻偏偏忙中出錯。
江宋景身后是府中石橋,橋下是一汪水池。
我加快腳步走過,卻偏偏踩到了橋上一塊凸起的石頭。
「噗通——」
天色暗了,而我腳步慌亂,就這麼直直落入了水中。
我不會游泳。
「江……宋景……」
我在水中慌亂掙扎著,下意識地喊著他的名字。
緊接著,又一落水聲響起。
有人跳入水中,將我救起。
可我嗆了水,意識已有些模糊,只隱約聽見耳邊有人叫我,「錦書。」
語氣慌得不得了。
「錦書……」
我被他撈上了岸,模糊間,似乎有人將手搭在了我腕上。
吐出幾口水,我才勉強清醒過來。
江宋景蹲在我面前,逆著月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好想像過去一樣,撲進他懷里哭訴我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