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像是沒聽見她的話。
他踉蹌起身,人似乎被這巴掌打的清醒了些,卻只是搖頭苦笑。
「你不是她……」
胤沅的臉色瞬間沉下,咬著牙沒有說話。
眾人都沉默時,人群后卻響起一道稚嫩聲音,「是啊,她是小師姐,不是大師姐。」
「大師姐肯為你獨身上雪山巔,冒死為你采藥,又怎麼舍得對你動手呢?」
我偏頭,看見宗如那瘦小的身影穿過人群走來,幽幽嘆道。
「不過,大師兄你也別難過,你不是一直想要讓大師姐贖罪嗎?」
「放心,她已經贖罪了。肉身賠給了人,就連魂魄都沒了。」
他笑吟吟地看著胤禛,語氣輕的好似無處著落。
「沒了哦,魂飛魄散的那種。」
「渣都不剩。」
砰!
話音剛落,一聲悶響驚了眾人。
是胤禛重重砸在地面的一拳。
他身子微微發顫,面色蒼白。
「大師兄!」
胤沅驚呼一聲,去碰他手腕,「你手流血了……」
「別碰我!」
向來待她溫和的大師兄嘶吼一聲,將她重重推開,又推開圍上去問懷的眾人,踉蹌離開。
他離開的方向剛巧是我這邊。
路過我身邊時。
似乎有什麼滴落下來。
掉在地上,暈開一小滴。
我搖搖頭。
本該下在幾年前的雨,落在這遲來的艷陽天里。
可惜,遲了。
遲水也解不了舊渴。
16
師尊回來了。
我站在一群仆從中央,靜靜看著上山路上那道孑然身影。
師尊素愛紫色。
今日也著了身紫棠色道袍,仍是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只是。
去年歸來時尚還烏青的發,這會卻已白了近半。
我已不是胤樂。
再見到師尊,卻還是難忍情緒波動。
不知師尊是不是感受到了什麼,她走到我前方的位置時,腳步驀地頓了頓,而后轉身看了過來。
只是,目光自我們一排侍女中掃過,并未停留。
她入了宗門,大師兄們紛紛迎上前,還未行禮,便聽她淡聲道,「本座今日回宗門只為一事。」
「為我徒兒洗清冤屈。」
視線掃過小師妹與大長老,微頓,「再清理門戶。」
師尊行至大長老面前,高聲問道,「大長老說我徒兒殘害同門,證據何在?」
大長老是個人精,四兩撥千斤的將回應扔給了胤禛,「胤禛胤珩,你們同你師尊說吧。」
胤禛頷首道,「師尊,小師妹在出任務前,便說過胤樂針對于她,這次恐怕兇多吉少,而她也的確殞命在那兇手窮奇掌下,那日窮奇本不該出現的,是有人刻意引出。」
「有人刻意引出」,師尊反問,「這人便定是胤樂?證據呢?」
胤禛一頓,「小師妹說……」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院落,驚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師尊冷眼望他,「她說。她空口白牙的說,你們便信?」
「那胤樂可曾說過她不曾害人?你們又為何不信?」
胤禛垂眸不再言語。
師尊將視線移向胤珩,「你說,你們一口咬定胤樂殘害同門,可還有證據?」
胤珩死死咬唇,僵持好一會,才低聲為自己尋了借口,「大師姐是妒忌小師妹天賦出眾,人緣好,才……」
啪!
又是重重一耳光。
師尊喝道,「荒謬!」
「本座養大的弟子,本座自然了解她性子,這宗門上下誰都可能殘害同門,唯獨她不會!」
人群中。
我靜靜望著那邊。
面上平靜,垂在袖中的手卻微微發顫。
她環視一圈,聲音清冽,「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徒兒害人,還有什麼證據?」
鴉雀無聲時,胤沅忽然哭了起來。
「師尊……」
她緩步上前,哽咽著道,「您別生氣了,都怪我……」
「我知道,身為修仙者要以德報怨,師姐也是一時糊涂,并非真心害我,我不該怨她的。」
「長老與師兄們都是為了我好,您莫怪罪他們。」
說著,她跪在了師尊面前,「我當日若是魂魄也死于窮奇掌下便好了……」
師尊冷笑,「悔了?」
「那好,本座便成全你!」
話落,一掌毫無預兆地拍向跪在地上的胤沅!
「宗主莫沖動!」
大長老與胤禛等人忙上前攔下師尊,大長老看她一眼,喝道,「還不向宗主道歉?」
胤沅低聲哭著,朝著師尊重重磕頭。
「師尊放心,沅兒日后定會潛心修煉,代替大師姐侍奉您……」
「就你?」
師尊淡聲問道,「你憑什麼?」
「你們都是胤樂撿回宗門的,本座何時與你們行過正式的拜師禮?」
「本座這一生只有一個弟子胤樂。」
她看向眾人,目光最終定在大長老身上。
「本座既然回來了,定會替我徒兒沉冤得雪,報仇雪恨。」
17
吳娘說,宗主傳我入她院內。
我去時,剛巧見她氣息不穩,嘴角氳了絲血跡。
她很快用絹帕拭去。
對上我目光,笑了下,語氣輕淡,沒什麼架子,「受了點傷,莫說出去。」
回神,我低頭應聲,「是。」
心里卻是急的。
師尊傷的定是不輕,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在得知我要出事便會趕回來,遲遲未歸,定是被什麼要命的事拖住了身。
我勉強穩住心神,本以為她看出了我身份,可她似乎并沒有。
她只是坐在石桌前,盯著手腕上玉鐲愣了會,而后問我,「樂兒可有立碑?」
我搖頭。
「沒有尸身,也就沒有下葬。」
她摩挲著鐲子的手一頓。
隨后嘆道。
「這孩子,竟讓人欺負成這樣。」
隔了好一會,她抬頭看我,「你叫什麼?」